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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還是個學生(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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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已是他的頭七!!!”

    .

    鍵盤停止敲擊,賀予從教工宿舍的書桌前起身。

    不足六十方的房子,一牆之隔的客廳裏,老式電視機還在播放着冗長的詩詞綜藝,伴隨着信號不好時沙沙的雪片聲。

    沙發還是故事裏的那張沙發,茶點,餅乾盒子,都還在。

    但牆上的時鐘是八點零九分,外面亮着路燈,不是深夜。這會兒正值夏日時節,空氣溼悶,蛾子在燈下盤旋打轉,蚊蟲低飛,雨還未落。

    少年離開教工宿舍的小書房,推門出去,光影透過髒兮兮的窗玻璃斜射進來,使得整個空間的光影都有些虛幻,虛幻勝過他剛剛寫完的故事。

    一個年輕女人躺在沙發上,空調開得很低,她蓋了條珊瑚絨毛毯睡着了,面前是幾張擦過眼淚鼻涕的紙巾。

    賀予說:“醒醒。”

    “嗯……”

    “起來。”

    “不要吵……我根本沒怎麼睡着……”年輕女人睏倦地哼哼,咂了兩下嘴,“再躺一會兒……”

    賀予剛想再說什麼,電視機前的綜藝節目開始介紹老電影。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

    他暫停了叫醒她的服務,拿遙控器換臺。

    賀予很討厭同性戀。

    “歡迎各位觀衆觀看我們的醫學養生欄目——”

    再換臺。賀予也討厭醫生和醫院。

    “昔者莊周夢爲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這次就姑且不換了,以他的品味,這勉強可以作爲背景音。

    賀予放下遙控板,瞥了還仰躺着打呼嚕的女人一眼,轉身去到廚房內,打開油膩膩的冰箱,臉龐被照明燈映亮。

    他將冰箱裏的存貨掃了幾遍,拿出兩枚雞蛋,一塊火腿,又尋摸到一碗隔夜的剩飯,然後他提高聲音,問客廳裏還在睡覺的女人:“謝雪,你這兒有蔥嗎?我沒找着。”

    女人沒動靜。

    “給你做揚州炒飯。”

    屋外靜了一會兒,賀予再回過頭,看到年輕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了沙發,扒到了廚房邊:“……那要兩個蛋,加一大塊午餐肉。”

    又猶豫着問:“你會不會啊?”

    賀予捲起袖子,回頭溫良爾雅地笑了笑:“外面坐着等。很快就好。”

    那個叫謝雪的女人就晃去別的房間轉悠了。

    她看到了書房裏打開的電腦,坐下來瀏覽了一遍word:“賀予!你是在拿我當原型嗎?”

    抽油煙機的聲音很大,賀予問:“什麼?”

    “我說——!你是在——拿我——做原型嗎??”謝雪抱着他的電腦出來,“這個,鬼故事裏的謝老師!”

    “哦。”少年靜了一下,磕碎了一枚雞蛋,笑笑,“是啊。你就是我想象出來的人。”

    “藝術來源於現實,謝老師。”

    “可你寫你暗戀我啊?”

    “……藝術不同於現實,謝老師。”

    但他最後一句說謊了。

    他確實是暗戀她的。

    賀予和謝雪認識了十多年了。

    謝雪比他大了五歲,今年是她在滬州大學藝術學院任教編導老師的第一年,而賀予則成了她班上的學生。

    謝雪看到編導新生名冊的時候曾在微信上驚訝地彈賀予:“真他媽的無巧不成書!我要教的這兩個編導班裏,居然有個男生的名字和你一模一樣!”

    彼時賀予以手支頤,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望着停機坪外閃爍明滅的燈光,手機叮鈴響了,彈出的是那個熟悉頭像。他看着暗戀了十年的女孩的消息,剛想回復,廣播裏傳來機組要求關閉通訊設備的提示。

    賀予側着臉想了想,沒有回她,關了手機。

    這世上哪裏有那麼多巧合?

    蠢貨。

    當然是他努力爭取的。

    ——和賀予自己編的故事截然不同。

    他這個少年不但不窮,而且也不醜,他長得非常英俊,藥企巨頭家的兒子,含着金鑰匙出生。他的高中是在國外讀的,但在得知謝雪大學畢業後考取了教師資格證,成爲了滬州大學的一名講師時,賀予用了不到半個鐘頭的時間思考,然後登上了國內滬州大學藝術學院的招生官網。

    幾個月後,滬州大學藝術院開學了。

    然而新官上任的謝雪謝老師畢竟還是太年輕,不知職場險惡。

    負責編導新生一、二、三班的輔導員蔣麗萍是學校出了名的奇葩。據說此人要學識沒學識,要修養沒修養,全靠和校董睡覺,纔在學校裏撈了個閒職。蔣老師長得豔麗漂亮,且也不把以色侍人爲恥,成天大剌剌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校董搞曖昧,並且對一切頗有姿色的女學生女老師都抱有明顯敵意。

    謝雪抱着筆記本趕去上課的時候,就看到蔣麗萍一襲紅裙及地,還佔着自己講臺在和新生交接注意事項。

    “不好意思,蔣老師,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了……”謝雪試着提醒她。

    誰料對方一揮手:“等一下吧,早自習時間太短了,我還有最後兩項要求沒說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刁難,蔣麗萍的最後兩點講了十五六分鐘纔算結束:“好了,我要叮囑的就是這些,不耽誤你們上課了。那個……不好意思,沒記住新老師您姓什麼,好好幹,別緊張。”

    蔣老師踩着五六吋長的猩紅色高跟鞋咯噔咯噔走了,港風古韻的長裙在她身後高傲地揚起紅波,留謝雪灰頭土臉老老實實地抱着電腦來到了講臺上。

    真他媽的要命。

    蔣麗萍不說倒還好,她一說,謝雪還真的就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名校學生們大多能力突出,不易服人,他們原本對於年輕老師的信賴度就沒有對老教授們高,更何況蔣麗萍臨走前還陰森森地蹬了謝雪一腳。

    這羣人精們頓時就明白了,哦,原來他們班的老師,是個連輔導員都還沒記住名字的實習老師。

    這還了得?饒是謝雪胸中揣着三把火,也擋不住一個大教室的學生們的口水。職場新人謝老師從自信滿滿到磕磕巴巴只花費了短短十分鐘的時間,就開始兩眼發昏腳下發軟。

    所以她壓根沒有注意到,那個高個子的男學生坐在大教室最後一排,慵懶地轉着筆,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各位同學好,我是你們的編導老師,我姓謝,叫謝雪。那個……”

    學生不買她帳:“老師,你今年幾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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