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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日·方長(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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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中途又出去過一趟,客廳裏一片狼籍,幾個男生橫七豎八地在地毯上躺屍,喝得半死不活,朱仰起還時不時意猶未盡的咂咂嘴。谷妍則抽着煙,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聽大壯鬱鬱寡歡地唱着單身情歌。

    兩人在裏頭親着,谷妍給他發了一條微信,大約是察覺到什麼。

    GuGu:陳路周,我要走了,你不送下我?兩點了。

    然後下一秒,臥室門開了,看着他倆一同走出來,谷妍心裏說不出的難受,一整個晚上那顆惶惶撞撞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一塊大石頭狠狠沉到底,她手上還夾着煙,瘦長的手指微微一抖,卡在半截的菸灰不小心撲簌簌抖落在她腿上,肉色絲襪被燙了一個小洞,她也渾然不覺,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陳路周。

    陳路周走過去,漫不經心地撈起茶几上沒開封過的礦泉水,擰開後遞給身後的徐梔,身影高大地站着,這才低頭問谷妍,“我幫你叫車?”

    其實他很好說話,人也很客氣,可谷妍總覺得他很拽,盯人看的時候,眉眼犀利如刀刻,聰明得一點都不含糊,所以總也不太敢在他面前耍小心思,因爲他從來混白直接,不給人留情面。

    那會兒,谷妍是打心底裏覺得,自己可能再也遇不上這樣一個人了,於是她不動聲色地掐滅煙,她甚至都沒顧上問你倆是什麼關係,有點負氣鬥狠的意思。直接把那句話扔出來了,或者說她想看看徐梔的反應。

    “陳路周,如果我說我等你——”

    結果,被突然醒來的朱仰起的生生打斷了——

    “幹嘛,要走了啊。”他睡眼惺忪地抓着頭髮說。

    陳路周嗯了聲,掏出手機準備給人打車,“我叫車了,你幫我送她上車。”

    “好。”朱仰起也挺仗義,說起來就起來,但他被人壓在最底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疊了幾雙腳,臭氣熏天,一腳一個,毫不留情地給人踢蹬開。

    於是,所有人都醒了,姜成和馮覲也迷迷瞪瞪地抓着頭髮爬起來,“天亮了?是不是喫早飯了?”

    “靠,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朱仰起捂着肚子說。

    沒兩分鐘,又改主意了,一羣人決定出去再續攤,正巧那天市裏有個夜遊活動,路上三兩點人很還多,他們去了陳路周常去的那家,恰巧也是徐梔第一次請陳路周喫飯的海鮮骨頭燒烤。

    兜兜轉轉,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門口的旋轉木馬等位椅空蕩,音樂噴泉也關掉了,此刻整條街顯得格外安靜,晚景蕭疏。其實知道明天太陽照常升起,這裏會恢復以往的熱鬧,可就好像,應了當下的景。

    這估計真真的最後一頓,所以氣氛難免沉默壓抑,喫得也意興闌珊,所以那叮叮噹噹的餐盤碰撞聲細碎卻又格外明顯,就好像一場盛宴喫到最後,其實大家都喫飽了,服務員都開始收餐具了,他們這邊也沒人撂下筷子,也沒人提出要走,就那麼拖拖拉拉地熬到最後一刻,直到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

    才知道,太陽總歸是要升起的。

    “敬一個吧。”朱仰起紅着眼眶,輕輕吸了下鼻子,用胳膊擦了下眼淚,然後將杯子舉的老高,好像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他泛紅的眼眶。

    “敬一個。“

    “敬一個。“

    朱仰起喉頭梗着,那酒從未如此生澀難以吞嚥,在嘴裏混混滾了一圈,才哽咽着開口說:“草跟我說過一句話,好像是說,反正咱們中國的男孩子都要有一股氣,那股氣是風吹不散,雨打不滅,只要身邊有火,哪怕四周無風,我們也能重新燃起希望。我覺得這句話挺提精氣神的,送給我們在坐的幾個男孩子,以後即使朋友不在身邊,碰到事情也不要哭哭啼啼的,要會扛事。“

    “說你自己吧,”姜成笑着接嘴,眼裏也都是瑩瑩淚光,他摸了一把桌上的煙盒,發現是空的,又丟回去,罵了句髒話接着說,“咱們幾個也就你哭哭啼啼的。那我就祝大家賣畫的賣畫,演戲的好好演戲,好好學習的好好學習,至於我自己,就希望跟杭穗能修成正果,我要跟她結婚。聽說我們學校大三打結婚證能加分哎。”

    “還是姜成會說,那就祝大家早日遇到那個能懂你心事的人了。”馮覲說。

    大壯悠悠地嘆了口氣,酒喝得滿臉通紅,手上還剝着花生:“這他媽纔是最難的,畫賣一百萬一張,我感覺是遲早的事兒,說不定我死了就能成,但是這個能懂我心事的人吧,我感覺我到死可能都遇不上了。”

    “也不一定是愛情吧,我覺得剛纔掃地那阿姨就很懂你,你看你一招手,她就過來把你的垃圾收走了,她掃帚一掃過來,你就知道乖乖擡腳,多有默契。“

    “……”

    燒烤店已經沒什麼人了,就剩下他們這一桌,或者是這樣肆意的青春氣息讓人爲之動容,連老闆困得都已經坐在收銀臺打盹,也沒趕他們走。

    “草呢,說兩句。”

    所有人齊刷刷看過去,谷妍聞言也擡頭瞧過去,她剛剛在手機給陳路周打了一大串密密麻麻的話,還沒發出去,便放下手機,想聽聽他怎麼說。

    他和那個女孩並排坐在同一邊的椅子上,陳路周靠着,一隻手懶散地擱在徐梔的椅背上,另隻手擱在桌上,握着杯壁,在輕輕摩挲着。中途就離開過兩次,一次是幫徐梔拿筷子,一次是幫徐梔拿紙巾。

    剛剛聽朱仰起說,徐梔的男朋友很帥,是她有男朋友呢,還是男朋友就是陳路周?但谷妍很懂的一點就是,如果一男一女在這樣的聚會里都沒有公開彼此的關係,那頂多就是炮友。

    她是無法想象陳路周這麼冷淡又拽的男生會跟人做炮友,誰不是想睡他。所以剛剛她在手機上寫了一篇小作文,想問問他她到底輸在哪,但還沒發出去,就有人讓陳路周說兩句。

    一羣矯情怪,哎。

    陳路周沒什麼要說的,這種場合當個聽衆就行了,說多錯多,萬一惹徐梔不高興他也沒時間哄了,摩挲着杯壁,想了半天,也只嘆口氣,隨心快意地丟出一句——

    “借梁啓超先生一句話吧,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那就敬來日方長。”

    “徐梔,谷妍你們呢?”

    徐梔本來沒說什麼要說的,但這幫矯情怪真的誰都不放過。

    她靠在椅子上,頭髮全散在背後,本來是扎着的,後來跟他親着親着,髮圈找不到了,索性就散着,所以耳邊的鬢髮顯得有點凌亂,整個人透着一種慵懶的隨性,五官小巧精緻。像幽靜山谷裏的一束野百合,隨性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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