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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五十五章 燭光下的手術(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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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今世界本屬太平,小太監又自幼在宮中長大。杖責倒是看過,卻也沒有看過此時殿中那等陰森場景,那些紅的青的白的是什麼東西?難道人肚子裏就是那種可怕的血糊糊的肉團?范家小姐真厲害,居然還能用手去摸!

    而那位年輕御醫,習醫多年,也不過是望聞問切四字,最噁心的也就是看看舌苔和東宮胯下的花柳,今天夜裏卻是頭一遭看見有人……居然用針縫皮。用剪子剪肉……那可是人肉人皮啊!

    又過了陣,今夜當醫學院學生地御醫們都悄無聲息的退出廣信宮,只是衆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雖然大多數人還能保持表面的鎮定,但內心深處也是受了不小的震撼。

    皇帝一看他們臉色,便知道範閒應該無礙,但依然問道:“怎麼樣?”

    被靖王打了一記耳光地太醫正,先前也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地去旁觀。此時聽着陛下問話。面色一陣青紅間夾,無比震驚說道:“陛下……真是神乎其技。”

    靖王一聽這調調。忍不住痛罵道:“問你範閒……不是讓你在這兒發感嘆。”

    太醫正卻是站直了身子,依然發着感嘆,鬍子微抖不止:“陛下,王爺,下臣從醫數十年,倒也曾聽聞過這神乎其神的針刀之法,不料今日這真的看見了……請陛下放心,小范大人內腑已合,定無大礙,只是失血過多,一時不得清醒。”

    他卻不敢說,小范大人在手術結束之後,終於沒有挺過哥羅芳的藥力,開始躺在“手術檯”上說起了胡言亂語,事涉貴族之家地荒唐事,荒唐不堪。這件事情是斷然不敢此時稟給陛下知曉,好在那時候手術檯邊,除了自己這位頭號觀摩學生之外,就只剩下小范大人最親近的那兩位女子,應該無礙。

    此時留在廣信宮外面的人,都是真心希望範閒能夠活過來的人,聽到太醫正擲地有聲的保證,齊齊鬆了一口氣。

    大皇子面露解脫的笑容,向陛下行了一禮,便再也不在廣信宮外候着,直接出宮回府。他不想讓衆人以爲自己是在對範閒示好,也不想人們以爲自己是在揣摩聖意,只是純粹地不想範閒死了,此時聽着對方安全,走的倒也瀟灑。

    皇帝揮揮手,示意宜貴嬪領着已經困的不行了地三皇子先行回宮,便擡步準備往廣信宮裏去看看,靖王爺自然也跟在他身後。

    不料太醫正卻攔在了兩位貴人身前,苦笑說道:“小范大人昏迷前說了,最好不要有人進去,免得……

    ”他皺眉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了那個新鮮詞:“……感染?”

    範閒這句交代,其實想求個清靜而已。皇帝與靖王愣了愣,允了此議,不料又看着太醫正面露狂熱之意說道:“陛下,臣以爲,小范大人醫術了得,應該入太醫院任職……一可爲宮中各位貴人治病。二來也可傳授學生,造福慶國百姓,正所謂澤延千世……”

    這話實在是大善之請,又沒有什麼私心,但此時情勢緊張,陛下終於忍不住搶在靖王之前發火了,大怒罵道:“人還沒醒來,你搶什麼搶!範閒何等才幹。怎麼可能拘囿在這些事務之中!”

    靖王卻偏偏不生氣了,嘿嘿笑着咕噥了一句:“當醫生總比當病人強。”

    三處的官吏此時終於也退了出來,恭敬地向陛下行禮,得了陛下的幾句勸勉之後,便有些精力憔悴地離開了皇宮。此時廣信宮中,除了服侍的那幾位太監宮女之外,就只剩下了範閒及婉兒、若若三個人。

    林婉兒心疼地看了範閒一眼,又心疼地看了面色蒼白的小姑子一眼。柔柔地擦去她額上的汗珠,這是範閒先前說過的。範若若一直穩定到現在地手,終於開始顫抖了起來,知道自己終於在哥哥地指揮下,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地事情。哥哥的性命應該保住了,她地心神卻是無來由的一鬆,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林婉兒扶住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依然沒有說話,這笑容裏的意思很明顯,雞腿姑娘覺得……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幫到範閒什麼,而只有自己,似乎永遠只能旁觀,不能起到任何地作用。

    “嫂子。”範若若終於發現了林婉兒異常的沉默,關切問道:“身子沒事吧?”

    林婉兒被小姑子盯了半天。沒有辦法,旋即微笑說道:“沒事。”

    沒事這兩個字說的有些含糊不清,範若若定晴一看,才發現嫂子的脣邊竟是隱有血跡,不由唬了一跳,便準備喚御醫進來看。

    林婉兒趕緊捂着她的嘴巴,生怕驚醒了沉醉於哥羅芳之中的範閒,有些口齒不清解釋道:“木……事。剛凱咬着舌頭了。”

    範若若微微一愣。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中不由一暖。對這位年紀輕輕的嫂子更添一絲敬愛——先前給範閒喂藥的時候,婉兒心急如焚,只顧着將藥丸嚼散,卻是情急之下咬傷了自己地舌頭,但心繫相公安危,卻是一直忍到了現在。

    廣信宮裏的白幔早已除去,此時月兒穿出晚雲,向人間灑來片片清暉,與當年這宮裏的白幔倒有些相似。宮外的人們漸漸散了,只留下了足夠的侍衛與傳信地太監,宮內的宮女太監們將腦袋擱在椅子上小憩着,時刻準備着小范大人的傷勢有什麼變化,又有值夜的宮女安靜地移走了多餘地宮燭。

    那姑嫂二人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昏暗燭光裏安詳睡着的範閒,臉上同時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意。

    層層皇城宮牆之外,一身粗布衣裳的五竹,冷漠地看着宮內某個方向,確認了某人的安全後,悄無聲息地遁入了黑夜的小樹林中。

    過了數日,仍然是在皇宮之中,一處往日清靜,今日卻是佈防森嚴的梅園深處,那位京都如今最出名的病人,正躺在軟榻之上發着感慨。

    “什麼時候能回家?”

    範閒蓋着薄被,躺在軟榻之上,看着梅園裏提前出世來孝敬自己地小不點初梅,面色有些惱火。

    皇宮裏的物資自然是極豐富的,各種名貴藥材經由太醫院的用心整治,不停往他的肚子裏灌,想不回覆的快都很難,皇宮裏的太監宮女們在服侍人方面,自然也比範府要強很多。就連這梅園的景緻都比范家後園要強不少,加上妻子與妹妹得了特旨,可以天天陪在自己身邊——這小秋陽曬着,小棉被蓋着,小美人兒陪着,似乎與自己在家裏地生活沒什麼兩樣——除了沒有秋千。

    但他依然很想回範府,因爲他總覺得那裏纔是自己在京都真正地家。

    在經歷了慶國皇宮第一次手術之後,仗着這近二十年勤修苦練打下的身體基礎,他地恢復極快,胸腹處依然未曾痊癒,但總算可以平躺着看看風景了。只是體內的真氣散離情況,沒有絲毫的好轉,他的心裏有些微寒和恐懼。

    若若吹了吹碗中的清粥,用調羹餵了他一口。另一側,林婉兒伸手進他的寬袍之中,小心地調了一下雙層布帶裏谷袋的位置,這是範閒的要求,用布帶束住傷口,加上重袋壓着,對於傷口的癒合極有好處。

    範閒有些困難地嚥下清粥,埋怨道:“天天喝粥,嘴裏都淡出鳥來了……我想回家……不說喫抱月樓的菜,喝喝柳姨娘調的果漿子,也比這個強不少。”

    林婉兒嗔道:“剛剛醒了沒兩天,話倒是多了不少,陛下既然恩旨允你在宮中養傷,你怕什麼閒言閒語……不過……口裏淡出鳥來是什麼意思?”

    範若若也很不解:“什麼鳥?”

    範閒面色不變,轉移話題:“我不是怕閒言閒語……只是有些想家。”

    如今他身處皇宮,無法與啓年小組聯絡,陛下又下旨不讓他操心,婉兒與若若干脆沒有出過宮,別的太監宮女更不可能說,懸空廟的刺殺案件已經過去了幾天的時間,他竟不知道任何相關的信息,更無法去當面質問老跛子有關影子的事情,實在很是不爽,很是不安。<!-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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