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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之巔】宗師與帝君(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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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人都是會變的,哪怕是同一個人,最初是相同的模樣,但因爲種種因緣際會,變數扭轉,過了十年,二十年,性情與境遇都不會再全然相同。

    其實,當初給墨燃種下詛咒的時候,師昧也是個心冷如鐵,意志堅決的人。

    他眼中除了自己的報復,自己的追求,什麼都容納不下。

    可是那個時候,他看着另一個紅塵的自己所作所爲,他捫心叩問,忽然就很想知道,華碧楠的心裏是否曾有過那麼一星半點的不適應,一時半刻的齒冷。

    他最終還是按着華碧楠的吩咐去做了。犧牲至此,他騎虎難下。

    他清晰地知道,私情會讓大事功虧一簣,沒有什麼比穩住墨燃、保住自己更加重要。

    反正他已演了那麼久的戲,戴了那麼多年的假面,噁心到了骨子裏,也就麻木了。什麼逢場作戲,什麼表裏不一,哪怕楚晚寧的死,也不能改變什麼。

    只是提着懷罪大師給的引魂燈,站在奈何橋邊,哪裏也不曾去,甚至都不能爲喜愛的人意志堅決地赴湯蹈火時,他也會忍不住心生羨慕。

    要是他也能像薛蒙,像墨燃一樣,爲自己的人生做主,或者說自認爲可以給自己的人生做主,那就好了。

    可是命運從不由他。他如一個梨園小生,不甘卻沉默地操持着手中這份僅有自己能圓滿的摺子戲。

    一開始,勾引墨燃。

    墨燃衝自己笑着,說:“師昧,我真的很喜歡你。”

    後來,利用徐霜林。

    徐霜林懶洋洋地拋着橘子,乜斜眼眸:“我一生飄零,想不到還能遇你這樣一個朋友,多謝你願意教我重生禁術。等羅楓華那個廢物復活了,我一定讓他給你煮碗湯圓喫——你不知道吧,他煮的湯圓最好吃了。看得起你,我才願意給你嘗。”

    到最後,圖窮匕見。

    與他和華碧楠商量過的最壞打算一樣,他不得不以自己的些許犧牲,博得師友心亂,令時空之門在那千鈞一髮時刻,順利洞開。

    他本是一個捏着棋子的人。

    但是十年後的自己來了,他便也成了自己的棋子。

    被把控的滋味其實並不好受,他也不是全無厭憎,只是心中執念太強,願望太深,他不想輕言放棄。

    可是。

    他真的、真的不知道,那一個紅塵的自己,所謂的“微小犧牲”,指的是數十萬人性命,一個塵世的傾頹。

    他是打開了時空生死門之後,才見到了這樣殘酷的真相。

    這個師明淨,終究不是那個師明淨。他沒有經歷過那個十年,沒有經過那一天又一天的淪陷。

    到此刻,他真的再也無法理解十年後的自己。

    但已無路可退了。

    他此刻也已不過是一枚棄子,和棋盤上錯落有致的所有黑白兵甲一樣,失去了鋒芒,再無用武之地。

    “師尊。”燈影朦朧,映着他秀美端麗的臉龐,他依舊寧靜而溫柔,“其實我想這件事,已經很久了……我在想,墨燃都可以重頭再來過,可以變得不再一樣。我就在想,如果一切可以回頭,我會不會也因爲一念之差,而做出不同的抉擇。”

    屋內很靜,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不過,此刻都已經來不及啦。”師昧道,“我知道,師尊已經恨透了我,墨燃也已恨透了我,少主也不會再拿我當朋友看待……不管這一路走來,我是否有所猶豫,我最終還是變成了他的模樣。”

    他的手貼着楚晚寧燙熱的臉頰,靜靜的,把療愈的靈力分給他。

    “對不住,還是讓師尊失望了。”他說,“唯一慶幸的是,我雙目已盲,不用看到你恨我的樣子。”

    頓了頓,師昧笑了,一笑之下,滿室春深。

    “我眼睛裏最後瞧見的,是你們在爲我難過。夠了。”

    他將楚晚寧手上的捆仙繩解開,榻上的禁咒消除,而後點滅了石門的法咒。

    做完這些,師昧轉身,摩挲着,緩緩離開了密室。

    他行遠了,被一片黑暗吞沒。

    與此同時,天音閣所屬齊地。

    教書的腐儒馬先生剛剛從私塾回來,他敲着痠痛的肩膀進了屋,照例要先去伙房裏煮一杯八寶茶喝。

    推門進去,黑燈瞎火。

    馬先生不由皺起了眉頭,邊去摩挲燈臺,邊喊道:“夫人?大晚上的,怎麼連個蠟燭都不點?你這是……”

    簇的一聲,火刀火石擦亮。

    馬先生啞然失聲,驚悚無言地立在屋子中央——他看清了,自己宅子裏的僕奴已經全部被勒死,猶如一串串風鈴悠悠盪盪掛在樑上。他的傍家老婆子已被開膛破肚,血糊糊的腸子流了滿地,眼睛和嘴巴都張着,扭頭朝着門的方向。

    “啊……”馬先生想叫,出口的卻是含糊至極顫顫巍巍的一聲無力□□,過了一會兒,才頭皮發麻地慘叫出聲,屎尿橫流,“啊!!!!”

    “嘖。吵什麼。”一個男人從裏屋走了出來,手裏握着卷《尚書》,他拿書卷撓了撓脖子根的癢,打了個哈欠,“沒見過死人啊?”

    “你……你你你!!墨——墨……!!”

    男人打了個響指,並懶洋洋地解釋:“泯音咒。”

    “什、什麼咒?”

    “泯音咒嘛,這都不知道。”男人翻了個白眼,“本座正拜讀先生屋內經典呢,知道大晚上吵着鄰居歇息不好。來。現在隨便叫,若是有誰能聽到,請先生儘管埋怨本座。”

    馬先生臉色煞白如鬼,兩股站站,他平時也就之乎者也的,哪裏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早已嚇得失了禁,渾身冒汗,半晌才顫聲道:“墨……你這個魔……魔頭……你……你不應該在天音閣法場嗎……你……你……”

    “天音閣法場?”

    男人擡起黑到發紫的眼,笑了一下。

    “不錯啊,本座是去那裏看過。不然怎麼能聽見先生前日的高見呢?”

    他說着,把書隨手一扔,直起高大挺拔的身子,慢悠悠地朝教書先生走來。

    燈燭照着他極俊的臉,不是踏仙君又是何人?

    踏仙君露齒燦笑,酒窩深深,竟向那教書先生作了一揖:“本座生平最佩服讀書人。冒昧登門殺你全家,真是唐突先生了。問先生安。”

    這不陰不陽怪腔怪調的語氣,再加上橫七豎八枉死了的人。

    饒是姓馬的有十七八個膽子也不夠了,他撲騰一聲栽倒在地,呼哧氣喘:“你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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