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鱗聖手終日以黑紗覆面,且常年在煉丹室閉關不出,與外界寡有接觸,所以只要控制一個體型差不多的人,別人就很難覺察。”
姜曦皺眉道:“你的意思是,孤月夜的華碧楠是假的?”
“有時真,有時假。要想不被發現,真假混參才最周全。”
姜曦思忖道:“如此一來,師明淨就應該會使用珍瓏棋局,但我們藥宗靈力都不強,不太可能掌握這種術法。”
“姜掌門說的不錯,珍瓏棋局需要損耗的靈力巨大。華碧楠通曉理論,卻礙於法力微弱,不能獨自使用。所以他之前不得不與徐霜林合謀——”
姜曦搖了搖頭:“不對。徐霜林曾說,那個幕後之人是他朋友,他因不願出賣友人,所以到死也沒有告訴我們那個人的身份究竟是誰。如果按你說的,師昧就是華碧楠,徐霜林就理應認得出他來。那麼爲何徐霜林在重生結界被華碧楠毀掉之後,依舊沒有叛變?”
墨燃道:“因爲徐霜林根本不知道師昧和華碧楠是同一個人。”
旁邊的玄鏡大師捻鬚道:“既然他們互爲至交,這種大事又怎會不知道……”
“是徐霜林把師昧當至交。”墨燃說,“但師昧卻不可能真的與他交心。這張棋盤上,徐霜林只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僅此而已。”
他頓了頓,繼續道:“當初在蛟山大殿,華碧楠受傷了,摘掉過面紗。那張臉長得其醜無比,像是棘皮動物,現在想來,應該只是一張製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對於徐霜林而言,他這一生可能都只見過他這位‘摯友’的第一張臉,也就是屬於師昧的那張臉。他根本不會將華碧楠的面目和師昧聯繫在一起。所以他直到死,也沒有認爲自己被朋友陷害或者利用了,自然也就不會抖出背後真相。”
姜曦道:“依你的意思,當時在蛟山上,師明淨和華碧楠同時出現,其中有一個是被控制的珍瓏棋子?”
“我猜是的。但還有第二種可能。”
“什麼?”
墨燃搖了搖頭:“第二種我想等會兒再說。”
玄鏡大師道:“那麼就算墨施主第一種可能是對的,貧僧還是覺得仍有一處說不通——華碧楠沒有理由去打斷徐霜林的重生法陣,他難道與徐霜林有仇?難道讓徐霜林得償所願,讓羅楓華重生,對他有什麼損害?”
墨燃嘆口氣道:“大師難道忘了徐霜林施法的最終結果了嗎?”
老禿驢一時沒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墨燃道:“從那天打開的天裂來看,師昧根本沒有傳授給徐霜林真正的重生之術。”
“啊……”
“他一直在欺騙徐霜林。徐霜林大費周章,以爲自己在佈置重生陣法,其實卻在爲靈力不夠的華碧楠做嫁衣。”
“那華碧楠教的是什麼……”
“是天下第一大禁術。”墨燃頓了頓,終於說出口,“他教給徐霜林的,是時空生死門。”
“!”
在場參與過蛟山一戰的,都無法不想起當時天上裂開的黑色甬洞,裏頭出來上千神祕莫測的修士……
那竟是時空生死門?
墨燃道:“這就是我剛纔說的第二種可能。只要有時空生死門存在,華碧楠和師昧就都有可能是真的,只不過一個屬於這個紅塵,而一個則來自另外一個修真界。”
衆人聽後靜默,隨即有人拍腿哈哈大笑起來:“墨宗師,你哄小孩睡覺嗎?拿這種神話裏的禁術來唬人。還兩個師明淨……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就是,怎麼可能啊,那可是幾千年前就已經失傳的禁中之禁……誰能習得?”
“時空生死門最重要的一卷,傳說早已被封存在炎帝神木之中,哪怕有人在研習這種禁咒,能學會的也最多是空間,不可能會是時空。否則一個塵世與另一個塵世交疊,天下豈不是大亂了!”
墨燃不去與他們爭辯,而是自顧自地講出自己所有的想法。他知道,這恐怕是自己身爲墨宗師的最後一次自白了,過了今天,以後這些人或許就不會再給他解釋任何事情的機會。
他用認罪爲籌碼,換取這些索命之人的些許冷靜,只希望能把自己所猜所知的都告訴在場諸人。不管他們此刻信不信,他說出來了,就是一聲警鐘,日後若出動蕩,多少會有人想起他今天的提醒,那或許還爲時未晚。
“諸位試想一下,如果我是華碧楠,我掌握珍瓏棋局和時空生死門的要義,但是我天生靈力不足,也沒有地位去大肆行事,我該怎麼辦?”
在座衆人多半對墨燃懷有芥蒂,並不願意聽他的指點。
但姜曦卻因先前的一些事情,對墨燃尚算欣賞,更何況孤月夜的血案他本身也心中存疑,因此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會找人幫忙。”
“誰會幫你?”
“沒人。”
墨燃說:“對,確實沒有人,所以只能騙。騙一個諸如徐霜林這種,內心有着極大渴求的人,來幫助他一步步完成謀劃。”
玄鏡大師道:“墨施主荒唐了,那個法陣就沒有可能會是別的?時空生死門當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習得,幾千年了,從來沒有人會過。最重要的一卷要義都已經失傳,誰能練得出來?”
“就是,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乾脆說伏羲大神降世吧,這跟時空生死門洞開也沒什麼差別了。”
“真的太荒謬,說書的都不敢這麼講。”
丹心殿內嗡嗡作鳴,最後,有人冷笑道:“墨宗師,鋪墊了這麼久,你接下來該不會是想告訴我們,在孤月夜殺害了諸位英傑的人,就是通過生死門前來這個世上的另一個你吧?”
墨燃:“……”
見他不吭聲,大殿內便有人哈哈大笑起來:“厲害,真厲害。墨宗師爲了給自己開脫,真是什麼話都編的出來。”
“敢情繞了半天,是想替自己洗刷罪名嗎?”
姜曦受不了這樣的吵鬧,他轉身拂袖,朝那幾個帶頭起鬨的人怒道:“講話就講話,陰陽怪氣地做什麼?”
玄鏡大師合十道:“姜掌門,非是旁人陰陽怪氣,實是墨宗師此言太過匪夷所思。依老僧看來,還是先將其請至天音閣問審,再作定奪爲好啊。”
“是啊,天音閣閣主一會兒就到了,等她來了,讓墨宗師跟她走一趟吧。”
姜曦還未來得及說話,薛正雍卻開口了,他雖然心緒複雜,卻仍道:“我覺得燃兒所言都能解釋得通,或許時空門真的已被撕裂。天音閣是審訊十惡不赦之徒的地方,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他不能跟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