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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閣】柔骨錚錚(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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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月夜。

    從蛟山逃生的修士們都在藥宗門徒的處理之下拔了鑽心蟲,包紮好了傷口。但頹喪的氣息卻是再難收拾,空氣中到處瀰漫着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

    薛蒙坐在霖鈴嶼的海灘邊,他把龍城彎刀架在腿上,怔忡地看着潮汐漲落,一起一伏。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他驀地回頭,眼睛睜得圓圓的,飽含着殷切希望,可看清來人之後,他又立刻失望了,重新將目光投向茫茫大海。

    梅含雪在他身邊坐下。

    “你爹接到了傳訊,有事先回死生之巔去了。他走得急,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

    “……”

    “你爹和你,似乎心情都不太好。”

    “知道就滾。”

    梅含雪沒有滾,丟給他一個羊皮壺囊:“喝酒麼?”

    薛蒙怒而回首,猶如尖針豎起的刺蝟:“喝個頭!我沒那麼墮落!”

    梅含雪微笑着,金色的細軟髮絲在海風裏顯得格外溫柔,他一雙眼睛猶如淺色碧玉,又似兩池幽潭綠水,落着殘花。

    “喝酒而已,怎麼就墮落了。”梅含雪擡起手,捋了捋鬢邊碎髮,手腕處繫着的銀鈴璁瓏,“聽說過死生之巔不讓人□□,但買醉總可以吧。”

    “……”

    “昔聞楚仙君愛極了梨花白,你是他徒弟,怎麼學不會他一半海量。”

    薛蒙狠狠瞪了他一眼,張口似乎想罵些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有罵,抓起酒囊解開,喝了一大口。

    “好豪氣。這是踏雪宮的燒酒,滋味最是——”

    “噗!”好豪氣的薛少主一下噴了大半口,青着臉,“咳咳咳咳咳咳咳!!!”

    “……”梅含雪抿了抿脣,似乎有些驚訝,“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薛蒙顏面過不去,推開他試圖拿回酒囊的手,又仰頭猛灌了一口,這次更厲害,嚥下去之後直接扭頭“哇”地一聲全吐了出來。

    梅含雪竟難得的有些手足無措了:“我不知道你……算了,快別喝了。”

    “滾開!”

    “把酒壺給我。”

    “滾!”薛蒙心焦之下,誰惹咬誰,他怒氣衝衝地瞪着梅含雪,“你叫我喝我就喝,你叫我停我就停,我面子呢?我要不要臉?”

    說着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竟已經有了些醉意。

    死生之巔曾傳言:千杯不醉楚宗師,一杯就倒薛少主。

    梅含雪不是死生之巔的人,自然不知道這句話,知道了也不會拿烈酒來灌他。

    薛蒙吐完之後抱着酒囊又喝,這次咕嘟咕嘟喝了四五口才猛喘一口氣,緊接着臉色就變得更難看。

    梅含雪立刻拿回了酒囊,蹙眉道:“別喝了,回去歇息吧,你已經一個人吹了很久的海風了。”

    但薛蒙執拗道:“我要等人回來。”

    “……”

    “我……我……”薛矇眼神發直地瞪着他,瞪了一會兒,忽然大哭起來,“你不懂,你不懂,我等我哥,我等我師尊,我等師昧……你知道嗎?四個人,少一個都不對的,少一個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梅含雪很懂怎麼安慰女人。

    無非就是攬過來說幾句體己話,花前月下許之海誓山盟,對症下藥,藥到病除。

    但他從來沒有安慰過男人。

    薛蒙也並不需要安慰,他只是憋久了,酒勁兒上來,就終於決堤,他只是想發泄。

    “四個人,只剩我一個,現在只剩我一個——我心裏頭難受。媽的,你懂不懂?!”

    梅含雪嘆了口氣,道:“我懂。”

    “你就是個騙子,你懂有鬼了。”薛蒙哭着,忽然埋頭嚎啕,他緊緊抱着龍城刀,像抱着最後一根枯木,一根浮草。

    騙子不知該怎麼勸,於是又道:“那好,我不懂。”

    “沒心肝的狗東西,你爲什麼不懂?!”跟醉鬼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薛蒙又猛地擡臉兇狠無比地瞪着他,淚眼婆娑卻惡氣橫生,“有什麼不懂的?不是很好懂嗎?”

    他伸出手指:“四個!!”

    去掉一個,再去掉一個,當去掉第三個的時候,他就又崩潰了,好像那第三根手指是他的淚腺,薛蒙說:“還剩一個了,還剩我一個。你懂了嗎?”

    梅含雪:“……”

    他不想當騙子,也不想當沒心肝的狗東西,所以懂和不懂都不能回答,他就乾脆不說話。

    薛蒙瞪着他瞪了好一會兒,而後又扭頭:“嘔——!!!!”

    最是風流梅公子,以往別人都是盯着他的臉犯花癡,這是第一個,盯着他看了片刻,居然給看吐了的。

    梅含雪有些輕微的頭疼:“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小時候我給你喫魚腥草,你吐。長大了給你喝崑崙酒,你又吐。真的是比姑娘還難伺候。”

    他望着那個俯身吐得天昏地暗連氣都喘不過來的人,淺碧色眼眸裏滿是無奈:“好了,罵完了,吐完了,就回去歇着吧。你哥也好,你師尊也好,你朋友也好,都不會喜歡看到你這樣的。”

    他說着,起身去攙扶薛蒙。

    薛蒙一吐之下大概是有些發虛了,腳步都是飄浮的,也再沒有去試圖掙開別人攙着他的臂膀。

    梅含雪帶他從過漫長的海岸,從孤月夜的後門進去,準備將他送進屋休息。

    但還沒進花廳門,梅含雪就剎時感到空氣中彌散着的一股濃重的殺意。

    他驀地勒住薛蒙,兩個人立刻隱匿在轉廊後面,薛蒙猝不及防,“唔”了一聲,卻被梅含雪緊緊捂住了嘴。

    “別吭聲。”

    “手……手拿開……我……想吐……”勉強能聽出哼哼。

    梅含雪道:“嚥下去。”

    薛蒙:“……”

    怕這醉鬼惹出什麼亂子,梅含雪擡手在薛蒙脣上一點,施了噤聲咒,而後他側過臉,瞳眸轉動,往花廳內看去。

    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瞬間驚到了。

    ——墨燃?!

    這時候大多數的掌門和長老都已經返程回各自門派去了,蛟山驚變,他們亟需加固各自領地的結界。

    但孤月夜還是留有不少受了傷的修士,此刻都聚在花廳裏,滿面驚恐地盯着花廳中心站着的那個男人。

    “嘖嘖。”墨燃披着黑金色的及地斗篷,眯着眼瞳,環顧周圍,“瞧這一張張熟悉的臉,想不到時隔多年,竟然又能見到你們生龍活虎地立在這裏。”

    有人鼓起勇氣朝他喝道:“墨,墨微雨!你忽然間發什麼瘋!!你被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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