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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血山】無魂(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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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風門的招魂臺上,徐霜林看着夜色裏點點飄零的金色流光,忽覺像極了那一年元宵雪夜,他投入爐膛的紙。

    瞬間燒成了灰,只有點點星火仍在,隔着歲月,將他燙傷。

    望羅楓華、南宮絮、南宮柳三人。

    能一生爲親爲友。

    但人間早已沒了南宮絮了,如今立在這裏的是徐霜林,是瘋子是惡魔是從地獄深處爬回來向世間一切正人君子索命的徐霜林。

    再沒有南宮絮了。

    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飄零無依,沉浮於蒼茫天地間。

    歲月碾過,巖巒也錯骨分筋。

    何況是這一朵渺小柳絮。

    那麼多年過去了,柳樹蒼老,楓華凋零,飄絮遊遊蕩蕩,看盡的不是天涯花,是漫山遍野的血,鋪天蓋地的恨。

    可是爲什麼,還是不由自主地把羅楓華當年教過他的東西,都不遺餘力地交給了葉忘昔,爲什麼見到真正的君子善人,還會忍不住心生惻隱,不能再下狠手。

    爲什麼……

    爲什麼會哭。

    徐霜林跪在招魂臺上,終於失聲嚎啕起來,眼淚順着他醜惡的,扭曲的臉龐不住往下淌落,他摩挲着揣住羅楓華的靈核,終於哭得喑啞哽咽撕心裂肺彷彿每一寸音都是從喉嚨裏和血挖出。

    “師尊……羅楓華……”

    他機關算盡,他飽含着瘋狂與仇恨,扭曲與渴望,用一生做的局。

    就這麼毀了嗎?

    他想到靈山論劍之後,他滿心怨懟,以致後來父親傳位於南宮柳,他心生不甘,怒而奪位。

    ——

    他還記得父親病中那種衰老而慘白的臉,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看。

    “這個掌門之位是我的。”他的手扼在父親的咽喉處,一點一點收攏,神情冷漠而狠戾,眼底閃動着精光,“儒風門百年基業,父親若不想毀,自當由我受之。您年歲已高,可歇落了。”

    “絮兒……”

    他閉上眼睛,沒有再容許父親說下去,手上經絡暴突,只聽得透心涼的“咔嚓”一聲,那是喉管斷裂的異響。

    他摘下儒風門的指環,貼在脣邊。

    扳指冰冷,卻也冷不過他的臉。

    “我不過只是想要一個公道,你們不給我,我便自己來奪。父親,九泉之下,你不必恨我。”

    轉身而出。

    回憶裏場景變化。

    那是他篡位奪權後的第一個晚上,僕伺在清掃着大戰之後滿地的血污,父親已死,南宮柳一家也被關在了水牢裏,所有試圖反抗他的人都得到了鎮壓,諸事皆定,他一時竟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在院子裏生了一隻爐子,自顧自地烹茶喝。院中只有他一個人,他摩挲着大拇指上那枚熠熠流光的掌門指環。

    從此他就是儒風門的尊主了。

    靈山大會那些算計他的外人自然是不必多說,找機會都要剁碎殺光,但他不知道該怎麼擺置他的大哥,更不知道該怎麼去擺置羅楓華。

    暮色漸深,金鴉西沉。

    眼見着天色漸黑了,徐霜林終於下定決心,去水牢裏見一見被羈押的兄長、還有師父。

    他帶了幾個隨從,走到半路,最後一絲陽光被黑夜吞沒,他打了個寒噤,忽然覺得身子有點冷,頭,也有點暈。

    “尊主,怎麼了?”

    揮開要來攙扶他的僕奴,徐霜林道:“無妨,突然想起有件事沒有處理得當,我先回大殿一趟,你們不必跟來。”

    他壓抑着越來越明顯的痛楚,將斗篷的帽兜披上,大步朝着儒風門正殿走去。最後實在撐不住了,饒是他再能忍,也經不住跑了一段路,猛地推門進去,而後將殿門重重關嚴。

    “尊主?”

    “你們站在門口守着,不許進來,不得妄動,若有異狀,隨時報我。”

    給守衛這樣吩咐下去之後,徐霜林喘着氣,踉蹌着來到大殿深處,猛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兜,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皮肉已盡數皸裂,過眼處都是猙獰瘡疤。

    他第一反應是他的父親詛咒於他。

    隨即又覺得不可能,那老頭子早已病入膏肓了,連施展法術的力氣都沒有,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那是怎麼回事?

    太痛了,筋骨斷裂,皮肉猙獰,他在窗邊不住地痙攣發抖,指節蒼白扭曲,趴在地上抓出道道紅痕。

    真的太痛了……

    他不敢喊,也不敢叫醫官,局勢未穩,他作爲叛軍之主,怎可露出半寸軟肋來。

    他不住地在大殿裏低喘,□□,痛的滿地打滾,抽搐。蹬着踹着,劇痛之下無意扯下一方帷幕,落在了他身上。

    窗外的月光被遮住了。

    他陡然間感到疼痛驟緩,他冷汗涔涔,縮在幕布下面大口大口地喘氣,過了一會兒,以爲痛楚已經過去了,便又扯落幕布,坐直身子,想要站起來。

    誰知道月色一照,竟又是皮開肉綻,痛徹筋骨。

    徐霜林這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或許並不能照到月亮。於是他踉蹌着爬起,掙扎着把窗戶合嚴,躲到了大殿中最昏暗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

    他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

    痛楚消失了,那鮮血直流的皮肉也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

    徐霜林心感蹊蹺,於是披嚴實了斗篷,一點皮肉都不外露,趕去了藏書閣,翻翻找找大半夜,纔在祖父的書篋中找到了一卷往事記載——

    原來,儒風門初代掌門南宮長英,曾經與鯀大戰,雖最後戰勝惡獸,將其鎮於金鼓塔下,但是卻中了鯀的惡詛。

    那上古惡獸屬陰,與黑夜與月光息息相關,它便詛咒儒風門歷代掌門,只要照見月光,就會皮肉撕裂,痛到鑽心剜骨。

    而每個月圓之夜,陰氣最盛,哪怕不照月光,躲在最暗處,也會倍感煎熬。

    所以數百年來,這一直都是儒風門最大的機密,歷代掌門都對此諱莫如深,唯恐有人藉此時機乘虛而入,哪怕是親生兒子,不到最後一刻,也是不會透露真相的。

    真是諷刺。

    他大費周章,得到的竟是一個受過惡詛的權位?

    第二日,徐霜林來到了水牢裏。

    南宮柳和其妻容嫣都被關在裏頭,另一個暗室羈押的則是羅楓華。

    他沒有去看羅楓華,先來到了兄長的監牢內。

    “阿絮!阿絮!你這是要做什麼?你這是要做什麼啊……”一見他,南宮柳就極其激動,可是手腳都被咒印封住,他根本動彈不得,只能跪在地上,朝着弟弟直流眼淚,“你瘋了嗎?爲了一個掌門尊位,你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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