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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趟過五年來見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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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晚寧的呼吸有些沉重,喉嚨有些乾渴。

    他不甘心就此認輸,於是他心生刁難,他壓着心頭那叢火,依舊是淡淡地問:“一輩子?”

    “一輩子。”

    “…我可能會走得很快,並不管你。”

    “沒關係,我追着。”

    “我也可能會站着,不想走了。”

    “我陪師尊站着。”

    楚晚寧被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弄得很焦躁,拂袖道:“那我要乾脆走不動了呢?”

    “我抱你走。”

    楚晚寧:“……”

    墨燃愣了一下,覺得好像有些不敬,有些唐突,於是睜大眼睛,擺擺手急着道:“我揹你走。”

    楚晚寧的心跳越來越急促,他不得不盡了所有的努力,來按捺住自己渴望將這個男人扶起來,想要觸碰他的那種躁動。這躁動讓他蹙起眉頭,他看上去很着急,有些惱怒:“誰要你背。”

    墨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的師尊就是那麼難伺候,背也不好,抱也不好,總不能擡着,更不能拖着,他很笨,不知道怎樣才能哄得楚晚寧開心。

    於是有些失落地低下頭,像是棄犬。

    他小聲道:“那我也不走。”

    “……”

    “你要想淋雨,我陪你一起。”

    楚晚寧被這樣嚴絲合縫的糾纏逼得手足無措,他這般獨立慣了的人,幾乎是不假思索道:“我不要你陪。”

    墨燃終於不說話了,從楚晚寧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寬闊的額頭,漆黑的眉毛,還有兩排纖長眼睫,像霧簾般垂落,微微顫抖着,好像有風吹着簾子起,吹落簾子伏。

    “師尊……”楚晚寧焦躁之下的拒絕,讓墨燃誤會了他的心意,墨燃說,“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

    楚晚寧還浸沒在自己內心的悸動中,無法擺脫,因此也沒有聽清,只道:“什麼?”

    “在鬼界的時候,我就與師尊說過,說過許多次對不起,但是我知道不夠。這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愧疚中度過,我知道我欠你。”

    楚晚寧:“…………”

    “我也想做的更好一些啊,想至少能在你跟前站着的時候,不會覺得自個兒太髒,不會覺得擡不起頭。可是我……我追不上你……我幾乎每一天醒來,都在擔心這是不是夢,擔心夢醒了,你就不在了。我耳邊總是響起金成池裏你救我的時候,跟我說過的話,你說夢太好不會是真的,我就……我就很難過……”

    墨燃的聲音有些嘶啞了。

    他還有些話想說,但是他不願說,他覺得沒有臉在楚晚寧跟前繼續講這些,他如何能狠心讓楚晚寧再知道這五年裏的種種?

    他……有時候一個人待在雪谷裏,分不清時光,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那個時候就拿針扎自己,一針一針刺在手指的骨縫裏,很痛,痛的夠了就知道自己的神識仍清醒,知道自己還彌留在這人世間。

    知道這一切不是他上輩子做的一場大夢,醒過來不會看到物是人非的死生之巔,滿眼仇恨的薛蒙,夷爲平地的儒風門,不會看到紅蓮水榭裏,楚晚寧合衣躺着,猶如生前。

    猶如生前,猶如生前。

    還有哪四個字,能比這更字字泣血。

    說來奇怪,在知道楚晚寧爲了救他而死去的時候,在下到鬼界去救人的時候,他心頭雖疼,卻沒有這樣無可遏制地絕望過。

    可是隨着浮生倥傯,隨着時光漸漸流逝。

    隨着楚晚寧甦醒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墨燃卻越來越痛楚,越來越心如刀割。

    似乎是一個人獨處的歲月,讓他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閒,又似乎是因爲他在沒有楚晚寧的日子裏,曾那樣歇斯底里,竭盡全力地模仿着那個人,恨不能將自己拆碎了,換爲楚晚寧的倒影。

    總之,很多曾經他沒有留心,沒有深想,漸漸忘懷的事情,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裏。那些往事,猶如潮汐褪去後,裸/露出的溼潤灘塗,他孤零零站在海邊,海浪已經熄了。

    一切都看得那麼清楚。

    他想起前世,烽煙四起,窮途末路。

    薛蒙找上死生之巔來,在面目全非的巫山殿,薛蒙曾含着淚,一字一句地質問過他。

    爲什麼要這樣對自己的師尊。

    薛蒙曾經逼迫他,逼迫他在死前回頭——

    他說,墨燃。

    你好好想一想,你放下你那些猙獰的仇恨。你回頭看一看。

    他曾經帶你修行練武,護你周全。

    他曾經教你習字看書,題詩作畫。

    他曾經爲了你學做飯菜,笨手笨腳地,弄得一手是傷。

    他曾經……他曾經日夜等你回來,一個人從天黑……到天亮……

    那時候墨燃沒有去聽,不肯去看。

    眼下他走到了命運的海岸邊,退潮了。他低頭看到腳下,看到了一顆遺落的心,那顆心曾經是待他那麼的好,曾經懇切到快要死去,快要將心血熬幹。

    是他剛愎自用,沒有瞧見,踩在了腳下。

    他就這樣把楚晚寧的心踩在了腳下!

    墨燃每每想到此處,都覺得遍體生寒,血肉模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都做了些什麼啊?兩輩子,十六年,他何曾有一天報答楚晚寧過?他何曾有那麼一天——將楚晚寧放在心中的第一個過?!

    畜生!!!

    自己難道從前是木石之心,緣何竟不會疼?!

    這五年來,多少次在睡夢中看到楚晚寧白衣歸來,容顏如舊。

    他醒過來,枕頭都是溼潤的,他每天都在說,楚晚寧,師尊,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每天都說,卻不能減內疚分毫。

    後來,他看到春日的芳菲,會想到他,看到冬日的落雪,也會想到他。

    後來,每一個清晨都是金色的,就像楚晚寧的魂魄。每一個夜晚都是黑色的,就像楚晚寧的眼睛。後來每一縷月華皎白都如他雲袖拂雪,每一輪旭日如他的目藏溫情,後來他在天邊的紅霞裏,在青蟹色的晨曦中,在壯烈的雲海奔流中看到楚晚寧的身影。

    到處都是他。

    因着這樣的痛楚和思念,他甚至漸漸淡去了對出身卑微的仇恨,淡去了對師昧近乎狂熱的癡戀。

    有一天,他看到雪谷外,牆縫裏,探出一枝積雪的迎春花。

    他平靜地瞧了一會兒,只是猶如平日裏一般地想,他想,啊,這花這麼好看,若是師尊見到了,定然是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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