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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何處尋起(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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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火入魔死的……?”守衛慢慢重複了一遍他的話,而後哼了一聲,“修道的?”

    “嗯。”

    “修道的年紀輕輕就來這兒了,你可真冤枉。”

    守衛皮笑肉不笑的,凡人介裏許多人沒慧根,結不了善緣,嘲諷道士時,總有些喫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意思。

    “我瞧你啊,魂魄不太對,不純澈。”

    懷罪大師在墨燃身上打了咒符,讓他掩去活人氣息,並能與魂靈接觸,所以守衛窺不破他,但多少總有些不舒服,於是施施然又坐下,翹起二郎腿,從屜裏摸出個通體烏黑的尺子。

    “丈罪尺。”他洋洋得意的說道,雖不知他有什麼好得意,尺子又不是他的,但官兒越小,越愛擺譜,守衛把尺子啪地往桌上一鎮,翻起眼皮盯着墨燃,“手伸來,讓本官測測你陽世的功德如何。”

    墨燃:“……”

    他陽世的功德?

    測出來會不會直接把他扭送到閻羅大神那邊捏成碎渣?

    但衆目睽睽,他也無處可逃,只得嘆了口氣,一手抱着引魂燈,一手伸了過去。

    守衛將尺子往他脈上一貼,幾乎是剛一碰到,丈罪尺就尖聲嘯叫起來,黑色尺身冒出汩汩鮮血,伴隨着千萬人的哀哭。

    “我死不瞑目……”

    “墨微雨你萬死不得超生!!”

    “阿爹!孃親!!狗東西你爲什麼!!爲什麼!!!”

    “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墨燃猛地將手抽了回來,剎那間臉色慘白如紙。

    那一圈鬼都在幽幽望着他,守衛的目光尤其晦澀,他虎狼一般盯着墨燃,過了一會兒,又低頭去看尺子。

    尺子上的紅光消失了,鮮血也彷彿是方纔的幻覺,不知流去了哪裏,桌面上乾乾淨淨的,唯有尺身漸漸浮出一行字。

    ——

    罪無可赦,押解第……

    第幾層地獄?

    因爲墨燃還沒等丈罪尺測完就收手了,上頭沒寫完。

    守衛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又兇又狠,極其毒辣地死盯着他,就好像無聊了許久的獵戶,終於逮到一隻稀世珍禽。他鼻翼忽閃,眼睛裏閃着奇異的光,腸子幾乎流了大半出來,但這回他卻連塞都懶得塞回去了。

    “別動,你給我再測。”

    他急不可耐的,貪婪的,近乎已經是在向閻羅邀功的嘴臉。

    他的鬼爪深深掐住墨燃的手腕,強行把他拽過來,如癡如狂地把丈罪尺又狠狠戳住對方皮肉。

    要是讓他抓住個能下十八層地獄的鬼,那可就是極大的功勞一件,他至少可以坐地平升三級,再也不用每日在這城門口撰記着每一縷孤魂的往來了。

    “測!好好測!”

    丈罪尺又亮了。

    依舊是鮮血直流,哭喊漫天。

    墨燃殺過的人,造過的孽,彷彿都被擠壓在這狹小的黑尺內,沖天怨戾幾乎要把尺子都撐破。

    “好恨……”

    “墨微雨,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墨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垂下眼簾,嘴脣緊抿着,眸中不知是怎樣的色彩。

    “你沒有良心!!你把人間變成煉獄!”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啊啊啊——!”

    哀哭着,嘶嚎着,詛咒着,怨恨着。

    忽然那麼多聲音裏,聽到一聲微弱的嘆息。

    “對不起啊,墨燃,是師父的錯……”

    墨燃猛地睜開眸子,眼中一片哀痛。

    他又聽到了前世楚晚寧彌留之際的聲音,那麼輕柔,那麼悲傷,卻像一把尖刀狠狠鑽入他的頭骨,幾乎要把他魂靈都劈開。

    那些聲音漸漸輕弱,丈罪尺復歸平靜。

    上面一行小字重新出現:

    罪無可赦,押解至第……

    這次墨燃沒有把手提前拿開,可這行字依然沒有寫完!

    守衛一愣,拍拍黑尺:“壞了?”

    豈料一拍之下,黑尺微微顫動,過了一會兒,那行字竟自行消散了,尺面上飄起一縷薄薄仙氣,無限燦爛的輝光熠熠閃出。

    這回尺子裏沒有哭聲傳來,而是百鳥朝鳳,纖音入雲,彷彿九重天上的雅樂聲降臨地府,衆魑魅俱是陶然若醉,就連守衛也不禁跟着出神。

    等仙音止歇,守衛才驀地回神。

    再一看,丈罪尺上已落下了六個大字——

    尋常魂魄,可行。

    守衛失聲道:“這不可能!”

    剛剛不還是罪不可赦麼?怎麼就又尋常魂魄了?

    他不甘心,又拿尺子丈量了許多次,但每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先是慘叫,再是佳音,到最後無不例外,都寫着尋常魂魄,可行。

    守衛失望至極,他是沒有理由阻攔一個尋常魂魄進入地府的。

    他又開始惡狠狠地塞自己的腸子了,邊塞邊說:“啐,我看你還真是走火入魔死的。”

    墨燃也頗爲意外,並不知道是爲什麼,他想了想,猜測大約是懷罪大師的符咒混淆了尺子,便稍稍鬆了口氣。

    “滾吧,照身貼拿着,耽誤你爺爺半天,還不快滾!”

    “……”墨燃求之不得,正抱着引魂燈欲走,忽地守衛眼光一亮,高聲喝住了他——

    “站住!”

    墨燃心跳很快,臉上卻還鎮定着,似是無奈道:“又怎麼了?”

    守衛擡了擡下巴:“你懷裏抱着的,是什麼?”

    “哦,這個啊……”墨燃摩挲着魂燈,心中念頭閃的飛快,轉而笑道,“是我的陪葬。”

    “陪葬?”

    “對,是個法器。”

    “呵。有些意思。”守衛指了指桌子,眼中精光閃動,“把你的陪葬擱這兒,再測一遍。恐怕是你這法器,把丈罪尺給混淆了。”

    “……”

    墨燃心中早已把這犢子罵了個遍,但卻無計可施,只得將魂燈放下,再次忐忑不安地伸出手腕。

    守衛似是胸有成竹,迫不及待地就又把尺子摁了上去。

    ……

    結果,卻還是一樣。

    依舊是六個字,清清楚楚:尋常魂魄,可行。

    別說守衛了,連墨燃都是渾不知所以然,但這樣測過,對方總算是徹底死了心,極爲意懶得擺手放他進去了。

    墨燃不敢久留,抱起引魂燈,穿過長長的甬道,直到盡頭,光線變幻。

    鬼界,浩浩蕩蕩地展開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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