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核心知道母樹這是決心已定。
它嘆了一口氣沒說什麼。
縱然救下殷念又怎麼樣呢？她身上的蟲族血脈問題一日不解決，殷念只會成爲蟲族的傀儡，大概她自己也感受到了那種越來越失控的感覺。
這纔會在今天徹底做一個了斷。
那孩子不是會輕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以前哪一次蟲化不是靠自己扛過去了？
若不是實在扛不住了，怎麼會做這種選擇呢？
她是害怕啊。
害怕自己失去意識，成爲頂皇手上的刀，最後沾滿了自己家人的血。
更害怕往後有朝一日恢復了意識，卻發現爲時已晚。
可天地核心什麼都沒說。
現在的情況已經足夠糟糕了，但好在那孩子十分果斷，她也不必出口再剜母樹的心了。
比母樹更快的，也更無力的。
卻是萬域的那些人。
孟瑜月只覺得心冷的厲害，手也抖，腳也抖，好似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要不是殷女拉了她一把。
她可能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我應該陪在她身邊的。”殷女看起來堅強，但吐出來的話卻難得一見的滿是痛苦，“我就知道。”
“她瘋癲起來這個勁兒像我。”殷女哭不像哭，笑不像笑，“我應該守在她身邊，防着她做這種傻事的。”
阮傾妘將速度提到了極致。
喉嚨，口腔裏都是因爲數次動用法則之力而涌出來的腥血氣味。
殷念這個騙子！
阮傾妘眼睛都紅了。
她連告別都不做，就要用這種滑稽的方式離開？
萬域衆人更是咬緊牙齒。
周少玉一邊跑一邊破口大罵：“等我見了殷念，我這次肯定要狠狠揍她一頓，他大爺的！”
可他的聲音卻帶着微微的顫音。
“老子的腿咋這麼廢！”
“給我跑起來啊！”
周少玉聲嘶力竭的朝自己發火。
一整個萬域都將速度提到了極致，卻安靜無比。
天空上，那巨大的兩個瀑布已經完全碎裂。
龐大的能量團像是濃郁的兩團巨大太陽，將殷念和頂皇完全包裹了進去。
“殷念！”
“你快出來！”
外面的人聲嘶力竭，他們衝不進去。
卻也不能將殷念拉出來。
誰都不知道里頭到底怎麼樣了。
但殷念玉石俱焚的決心已經傳遞到了每個人心裏。
就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
只見天空星辰閃爍。
那龐大的精神力凝縮成一處，夾帶着一個身影猛地撞進了最危險的戰圈之中。
他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回頭。
元辛碎進去了。
芽芽怔怔的看着這一幕。
她拖着自己殘破的身體慢慢站起來，開始一步步往那邊跑。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你不是和我約好了嗎？”
“你不是不會爽約的嗎？”
“朋友之間。”
“沒有謊言。”
芽芽喃喃，嚐到了鹹澀的味道。
她一摸臉。
發現自己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殷念把身上所有值錢的資源都給了她，讓她這個千古罪人活下去，自己卻去赴死？
“殷念！”
芽芽眼中滾出熱淚，“我不認可！”
龐大的能量波衝擊在了她身上。
她背後已經枯萎的枝條再度暴漲，嘗試往那巨大的光源中心鑽去。
“啊！！”芽芽口中發出了壓抑的痛喊聲，她整個人被壓在地上。
身上的筋骨都像是要被碾碎了一樣。
可芽芽眼前卻浮現了周圍一張張臉。
她看的那麼清晰。
他們臉上都是絕望悲傷的神情。
都是因爲她，要是她不在，要是白尋沒有走錯路，要是她更早一點選擇自己離開，會不會很多事情就會改變？
芽芽躺在地上，兩隻手深深的扣入地面。
而現在。
她要是失去她在這世上最好的朋友了。
也是唯一真心希望她活下來的人。
芽芽將自己的腦袋扣在地上。
她的額上生出無數根鬚，使勁兒的抓着地面。
口中溢出破音的怒吼聲。
她自從誕生以來，從未在這片天地間得到過什麼。
可現在，她只求天地最後給予她一點力量。
只要一點就好。
只要把殷念拉出來就好！
轟！
巨大而枯萎的天道樹從地面衝了出來。
她身上的葉子都已經快掉光了，看得出已經是油盡燈枯之相。
“芽芽？”阿桑等人想說點什麼。
可下一刻，那些枯萎的枝條上卻抽出了一個花骨朵。
不！
不止一個。
一個接着一個。
鮮紅色的花骨朵。
芽芽她……開花了。
那些花骨朵迅速的生長，變成碗口那麼大，鬱鬱蔥蔥的壓在枝頭上，滿樹皆紅。
“天道樹開花了？可，可不是隻開一朵嗎？”
大家都傻眼了。
就連正在往這邊趕的母樹，也結結實實被那一樹繁花鎮住了。
連天地核心都嚇了一跳。
“那是？”天地核心聲音裏帶着幾分不敢置信，“天道樹因愛生花。”
“爲一人而生的花爲白，乃是動情，愛到極致。”
母樹看着那一樹的火紅。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乾巴巴的，沒有眼淚。
可她卻恍然覺得自己好像哭了，忘記了自己是再不會流淚了的。
“可他們都不知道，若是一樹繁花，鮮紅熾烈，那是因爲愛衆生而生出的衆生花。”
“殷念曾經在幻境裏，給白娘娘編織過這樣一個噩夢，說你身上開了衆生花，是因爲愛衆生，愛世界，愛到極致纔會開花。”
“可她也沒見過衆生花，只是誤打誤撞爲了刺激白尋瞎蒙的，根本不知道衆生花是長什麼樣子的。”
天地核心幽幽嘆息，不是滋味兒，“看，那就是衆生花。”
母樹都不曾做到的這一點。
芽芽做到了。
對母樹來說，這個世界是她不可逃避的責任。
可她依然會感到孤單，所以纔會愛上白尋。
可芽芽呢？
她卻是發自內心的愛着這個世界。
或許芽芽才應該是最出色的神明。
而在那層層疊疊的枝頭最上方。
一個花骨朵緩緩綻開。
那是純白色的花，只爲了一個人綻放的花。
母樹恍然，“那孩子，喜歡殷念嗎？”
像我當年喜歡白尋那樣？
“可那孩子若是喜歡殷念，就會自發變成男身的。”
可芽芽依然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天地核心看了母樹一眼。
輕輕開口：“靈物動情，枝上花開。”
“愛情，友情，親情，皆爲情。”
“你怎知只要開花就一定是愛情呢？天道樹開花，並不是那樣單一絕對的存在。”
“殷念待她赤誠，她感受到了，做出了最好的回饋，那是她送給她最愛的朋友的花。”
“愛不分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