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瘋了？”阿桑也覺得很難受，但看着周圍突然變得面目猙獰的人羣，她勉強維持住的理智也要撐不住了，內心彷彿有一股邪氣往上衝。
自己曾經在所謂的家人身上遭遇的所有不公，都一幕幕的在眼前重新上演。
那種她曾以爲已經平息的憤怒和早已變得麻木的不甘，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
這是不正常的。
可她控制不住。
阿桑捂着自己頭痛欲裂的腦袋，衝上去一把抓住了身邊正在滔滔不絕的人，艱難開口：“閉嘴！”
她說完就死死抿着自己的嘴，生怕從自己的嘴巴里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尤其是。
阿桑控制不住的看向靈靈和靈天檸兩姐妹。
其實她很羨慕。
她那個完全被家族偏心和資源傾斜的哥哥呀，竟然有兩個將他視爲榜樣的女兒。
她羨慕靈天檸得到了父親傾斜的資源。
羨慕靈靈得到了父親對幺女的疼愛。
這兩樣，無論哪一樣都是她沒有的。
而她的哥哥，從出生到現在，疼愛他的父親，近乎完美的妻子，天賦好又努力的大女兒，活潑開朗的小女兒，他應有盡有。
壓在內心深處的那一點點妒忌翻滾出來，就像是擂雪球一樣，慢慢的擴大成惡意，要從她的舌尖滾出來。
要是他不在就好了。
要是他從未出生就好了！
阿桑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咬住了要張開嘴的舌尖。
眼前一陣陣的發暈。
而再等她好不容易恢復意識時。
面前已經一片混亂。
異族人和人族撕心裂肺的爭吵聲，不需要蟲族，他們彷彿下一刻就要扭打在一起，多惡毒的話，都輕輕鬆鬆的吐了出來。
唯有意志力十分堅定的少數人能勉強維持理智，他們試圖喚醒這些被那些古怪的蘑菇粉控制的人們。
但勢力單薄，壓根兒管不住已經失去理智的人。
可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是真的失去理智了嗎？
不見得。
殷念看見他們一邊口吐惡言，一邊不斷的露出掙扎痛苦的神情，他們有自己的意識，只是控制不住。
再惡毒的話，也不是無中生有的。
殷念明白了。
這東西會引出人心底最深處的不滿，無限倍放大，並且不受控制的像是‘吐真言’的一種詛咒一樣。
就如同，如同她的詛咒菇。
殷念下意識看向從指尖冒出來的殷菇子。
只是能力不同罷了。
領地上的無數寶物說不定就是從星辰之地一代代挪出去的，有些流到了子樹領地，也很正常。
殷念看見有人跪倒在地上，揪着一顆不斷扭扭的果實，哭着大喊：“這種果實，是我需要的一個藥材，有了這個藥材，我就能給我弟弟治好他的胎裏疾，可這果實卻長在被元辛碎佔領的山頭了，那變成他的東西了，如果他不是早早的過來了，我說不定也有機會搶到的。”
有巨人族的人蹲在一處角落，口中喃喃：“我和害死我爹孃的人族站在一起，爲什麼人族還是好好的？我們卻總要忍耐！忍耐！爲大局忍耐！去他孃的忍耐！”
也有不知道屬於哪方勢力的人抓着自己的頭髮，“白林地的人只要天賦好的，萬域的人又排外，殷念說是我們的司法使，實際上我們永遠都是排在萬域後頭，她倒不如不做這個司法使！”
許多聲音匯聚夾雜在一起。
還融合了她面前半邊天空的畫面，震耳欲聾。
殷念聽到了多難聽的話。
畫面中的少年頂皇就聽到了多難聽的話。
兩人手上都握着一塊留影石，那是同一塊，畫面中的留影石還非常新，而幾乎是一前一後的，那塊留影石從殷念和少年頂皇的手上滑落下去。
畫面中的少年嘴脣抖了抖，開始往前走。
殷念也緩緩握攏手掌，往前走。
她的眼睛已經沒有落在頂皇的畫面上了，她看着這場亂局，面上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凝重。
“殷，殷念？”
人羣中，不知道是誰先看見了殷念。
這名字就像是有魔力一樣，那些原本還滔滔不絕的人一個接着一個的安靜了下來。
畫面中，隨着少年頂皇往前走，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他就在這裏，也變得安靜了下來。
原本該十分喧鬧的戰場，變得落針可聞。
大概是蘑菇粉的藥效很短。
那些原本臉紅脖子粗的人，慢慢的鎮定了下來。
可一旦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就更深刻的明白了自己剛纔說了多麼混賬的話！
他們的臉色變得蒼白
眼神也跟着躲閃，有人咬緊了牙，似乎不敢相信之前那個人是自己。
“我，我們不是，不是……”不是真心的？
他們自己都陷入了恍惚中，不是的嗎？
呼吸急促，連他們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是不是真心的了。
水鏡外。
頂皇看着那個曾經的自己，臉上是毫無表情的漠然。
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看着少年時的自己與殷念彷彿隔着時空同步。
“來。”頂皇漠然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一隻手撐在那水鏡上，眼神變得無比興奮，“精彩的不就是這時候嗎？”
兩人一起往前走，一起沉默。
毫無疑問，他們的選擇會是一樣的。
少年停了下來，他看向了遠處還隱隱能聽見的蟲族的叫聲，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們都被這該死的毒粉控制了吧？”
“蟲族什麼時候學會耍陰謀詭計了？”
“我又不傻，還真能被它們挑撥了不成？這麼低級的陷阱！”
“這是迷心粉，你們現在清醒了嗎？”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迷心粉。
可場合不對，也不是計較的時候，若是要彼此計較，那人族就真的支離破碎了。
他們非常需要這樣一個臺階，哪怕這個臺階是假的。
“對！”他們的情緒異常激動，聲音比以往每一次都大，彷彿爲了掩蓋什麼一樣，方纔還在互相對罵的兩個人宛如多年的好友一樣，熱情中透着無數尷尬的像朋友一樣擁抱在一起，“這些都是假的，我們纔不會上當。”
多可笑的鬧劇。
頂皇忍不住就要大笑出聲。
大家都不是什麼好的戲子，唱不好曲子，做不成大戲。
而就在畫面中的少年艱難的咧開嘴角時。
一向來動作一致的殷念卻沒有停下。
她從他身邊大步又堅定的走了過去，走進人羣，穿過人羣，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白蘑菇碎片。
上面還有一點殘留的粉末。
殷念直接將它一口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