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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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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

    夕陽西斜時,有宮人來請小六,說俊帝想見他。

    看到小六的腿有傷,宮人命侍者擡了肩輿,十七把小六抱放在肩輿上。

    侍者擡着小六,十七跟隨在旁,疾步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來到俊帝日常處理朝事的朝暉殿。侍者們把肩輿停在殿門外,宮人上前奏報。

    等聽到內侍命他們進去,十七抱起了小六,殿門旁的侍者想阻攔十七,顓頊的聲音傳來,“讓他進來。”

    十七抱着小六直走了進去,幽深的殿堂內,正前方放着一張沉香榻,榻上坐着一個白衣男子。那男子五官冷峻,有若極北之地的冰峯雕成,容貌並不算老,約摸三十來歲,可烏髮中已經夾雜了不少白髮,難言的滄桑。

    十七把小六輕輕地放下,叩拜行禮,“草民葉十七參見陛下。玟小六腿上有傷,不便行禮,請陛下恕罪。”

    俊帝卻好似什麼都沒聽到,只是盯着小六。

    在沒有進殿前,小六一直很緊張,反常地沉默着。可此時,他反倒泰然自若,笑看着俊帝,任由俊帝打量。

    半晌後,俊帝對十七擡了擡手,示意他起來。

    俊帝問小六:“誰傷的你?”

    小六笑瞅了一眼顓頊,沒有說話。顓頊躬身回道:“是我,他一再抗命想要逃跑,我下令小施懲戒。”

    俊帝深深盯了一眼顓頊,問小六:“你還沒用晚膳吧?”

    “還沒。”

    俊帝對一旁的侍者吩咐:“一起。”

    “是。”侍者退出去,傳召晚膳。

    就在朝暉殿的側殿用膳,屋子不大,幾人的食案放得很近。俊帝坐了主位,顓頊在他左下方,小六坐在他的右下方,和顓頊相對,十七坐在小六下方,方便照應小六。

    按照一般人的想象,一國之君的晚膳應該很複雜,可俊帝的晚膳卻十分簡單,簡單得就好似大荒內最普通的富貴之家。

    俊帝喫得不多,也不飲酒,儀態端正,舉止完美。顓頊和十七也是一食一飲、一舉一動莫不優雅到賞心悅目,咀嚼、飲酒、舉杯、擱碗,都沒有一點聲音,有着無懈可擊的風姿。

    整個側殿內,只有小六不時地發出刺耳的聲音,小六大喫大喝、儀態粗俗,喫得興起,他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肉,喫得滿嘴湯汁。

    喫完後,小六的雙手在衣服上蹭,侍者跪在小六身側,雙手捧着蓮花形狀的玉盞,裏面是漂浮着花瓣的水。小六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困惑地看着侍者手中的玉盞,突然他好像明白了,趕緊端過蓮花玉盞,咕咚咕咚地把淨手的水喝了,侍者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小六沖他笑,把玉盞塞回給他,“謝謝啊!”

    幸虧這些侍者都是服侍俊帝的宮人,早養成了謹慎沉默的性子,驚異只是一瞬,立即恢復正常,當作什麼都沒看到,依舊恭敬地服侍着小六。只是下次端上什麼東西前,一定會小聲地報上用途。

    顓頊也不知道是被小六的聲音煩着了,還是喫飽了,他擱下了筷子,一邊飲酒,一邊時不時看一眼小六,俊帝卻自始至終沒有對小六的任何行爲做出反應。

    小六喫完了肉,還不肯放棄骨頭,如平時一般,用力吮吸着骨髓,發出嗞嗞的聲音。可平日裏,大夥一邊說話一邊喫飯,都發出聲音,也不奇怪,此時在君王的殿內,侍者們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小六吸吮骨髓的聲音簡直像雷鳴一般。

    侍者們僵硬地站着,連動都不敢動,心隨着小六的吮吸聲狂跳。十七倒是鎮靜,面無表情,慢條斯理地用飯,顓頊卻厭惡地蹙眉。

    俊帝終於看向了小六,小六也終於察覺到殿內的氣氛很詭異。他含着骨頭,眼珠子來回看了一圈,訕訕地把骨頭呸一口吐了出來,一個侍者眼明手快,用手接住了。

    小六賠着笑,給俊帝作揖,“我是鄉下人,第一次喫這麼好喫的東西,也不懂什麼規矩,陛下勿要責怪。”

    俊帝凝視着小六,好一會兒後問:“你往日裏都喜歡喫什麼?”

    “我啊,什麼都喜歡喫,正菜最喜歡喫烤羊肉。”

    “零食呢?”

    “鴨脖子、雞爪子……”小六吞了口口水,“還有鵝掌。”

    “都喜歡什麼味道?我讓御廚做給你,還來得及睡前聽着故事喫一些。”

    小六沉默了,只是看着俊帝。

    顓頊眼中疑雲頓起,手輕輕地顫着,酒水潑灑了一身,他都沒有察覺,只是盯着小六看。

    小六忽而一笑,“什麼味道都成,鄉下人不挑。”

    俊帝對身後的侍者吩咐:“每種味道都做一份。”

    小六扭頭對十七說:“我喫飽了,想回去休息了。”

    十七對俊帝行禮,俊帝道:“你送小六回去。”

    十七抱起小六,走出了殿門。顓頊不自禁地站起,盯着小六,直到小六的身影消失,他猛地轉身,急切地問俊帝:“師父,他是誰?”

    俊帝問:“你以爲他是誰?”

    “師父要我去把他帶回來時,曾說過也許他是故人之子,我本來以爲他是那五個造反的罪王的兒子,聽說中容的一個妃子善於用毒,還企圖毒害過師父,小六也恰好善於用毒。我以爲……可、可師父,你剛纔說他可以睡前邊聽故事邊喫零食,小夭、小夭……”顓頊又是緊張興奮,又是恐懼害怕,聲音顫抖得變了調,幾乎說不下去,“妹妹小時就喜歡邊聽姑姑講故事,邊喫零食。爲了晚上能喫零食,晚飯都不肯好好喫,姑姑訓斥她,她還頂嘴說爹爹就允許她喫零食。”

    相比顓頊的失態,俊帝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看不破他的幻形術,並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顓頊跪坐在俊帝面前,呆呆愣愣,半晌後,才說:“師父肯定也很懷疑吧?”

    俊帝沒有說話,顓頊猛地跳了起來,向外衝去,“我去問她,我要問問她究竟是誰,爲什麼不肯認我。”

    “站住!”

    俊帝冷漠的聲音讓顓頊停住了步子,顓頊不解地回頭,“難道師父不想知道嗎?小夭是您的女兒啊!”

    俊帝的右手摸着左手小指上的白骨指環,緩慢地轉着圈,“他是誰,不是由我們判定,而是由他自己決定。”

    顓頊不解,卻知道師父從不說廢話,他只能跪坐下,靜靜聆聽。

    “這世間的傷害不僅僅會以惡之名,很多的傷害都是以愛之名。你想知道他是誰,我也想知道。但不要去迫問他,給他時間,讓他自己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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