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綰寧剛擡眼看向門口，便見一位老子腳步如飛地小跑進來了。
那速度，與他的年紀和身形壓根兒就不符合！
顧伯仲手中還拎着一隻酒罈呢。
聽雲綰寧說顧明脈象不對勁，他着急地把酒罈往下人懷中一塞，緊張兮兮地跑來了雲綰寧身邊，“寧兒，你舅舅怎麼了？！”
看着顧伯仲一臉緊張擔憂的樣子，雲綰寧輕輕搖了搖頭。
“外祖父請放心！舅舅沒有什麼大問題。”
她解釋道，“只是我瞧着，舅舅這脈象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不對勁在何處？”
顧伯仲緊張的追問。
他早年沒了大兒子和女兒，緊接着又失去摯愛……
如今，顧明這個兒子可千萬不能再有事了！
“說不上來。”
這也是方纔雲綰寧蹙眉的原因。
她只覺得顧明的脈象有些不大對勁。
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勁，一時半會兒似乎又瞧不出來。
她俯身蹲了下去，直接掀開顧明的錦服下襬，查看了一下他的小腿。又輕輕捏了捏，將手指搭在了足三裏之處。
雲綰寧輕輕按壓了一下，眼神若有所思。
隨即，只見她又按壓了好一會子，這才擡眼看向顧明，“舅舅，可覺得這裏有什麼不適？”
“沒有。”
顧明搖了搖頭。
“奇怪……”
雲綰寧眯了眯眼睛，“沒有酸脹感嗎？”
顧明仔細感受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顧伯仲和墨曄不明白這是什麼原理。
但瞧着雲綰寧並未開口，兩人便也不好插話，只緊張地揣着手站在一旁。
雲綰寧起身，示意顧明伸出舌頭瞧瞧。
顧明照做。
須臾，她在一旁坐下，這才緩緩說道，“舅舅的藥，可用完了？”
“嗯。”
顧明點頭，“我照着你的方子又抓了些。你不是說，這些藥能用到年底再換方子麼？”
雲綰寧幾個月都不在京城，顧明的藥用完後，便又派人去抓了些。
反正這方子可以沿用到年底，倒也沒什麼改動。
“在哪裏抓的藥？”
雲綰寧又問。
“太醫院！”
顧明如實回答，“起先從外面藥鋪抓了些回來，但有一日一位同僚來府上做客，說是藥鋪的藥藥效不如太醫院。”
“故而在太醫院給我換了藥回來。”
“太醫院？”
雲綰寧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同僚？”
“那位同僚還精通醫術？”
絕對不會是楊太醫和高良！
楊太醫年事已高，也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平素已經甚少進出太醫院了。
而高良，顧明是認識的。
他絕對不會把高良喊做是同僚！
“是一位太醫！”
顧明許是聽出她的語氣似乎變了，眼神多了幾分嚴肅，“那一日我出宮時突然腿疼，恰逢楊太醫和高太醫都不在，皇上便請了一位康太醫來給我醫治。”
“這位康太醫醫術倒也不錯。”
“又因着這事兒，他時不時就來顧家給我瞧瞧。”
顧明與康太醫年紀相仿。
這一來二去，兩人倒也熟識了。
“太醫院的藥，自然不必懷疑。”
但爲了謹慎起見，雲綰寧還是吩咐下人將藥取過來了。
顧明與顧伯仲對視一眼，“寧兒，可是這藥有何不對？”
“沒有。”
雲綰寧嗅了嗅，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才聽她道，“舅舅，你當真信任這康太醫？”
她進出太醫院那麼多次，那什麼康太醫……她的確沒印象。
“倒也不是信任，只是經他醫治之後，我的腿似乎的確比之前好轉的更快了！前陣子我不過是隻能站立起來，卻不能下地行走。”
即便是站立起來，也不過是那麼一息功夫罷了。
“而經過康太醫治療後，我發現自己居然能撐着柺杖走幾步了。”
顧明雙眸含笑，“而且前兒個他來給我施針，當時高太醫也在。”
“高太醫還誇讚，康太醫最擅長施針云云。”
“高良親眼所見？”
雲綰寧忙問。
“不錯。”
高良不只是親眼所見，甚至還是親口所說呢！
顧明道，“若我信不過康太醫，高太醫卻是可以信任的。所以寧兒，我才覺得這康太醫應當值得信任纔是……”
如此說來，這康太醫的確不像會對顧明動什麼手腳之人。
但云綰寧總覺得不大對勁。
倘若不是康太醫動了什麼手腳，又會是誰？！
墨曄顯然更瞭解她。
見她斂眉沉思……
他立刻問道，“寧兒，莫不是這藥有問題？”
“問題不是出在藥上面。太醫院的藥，都是經過重重篩查，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雲綰寧看了一眼手邊的藥，眼神多了幾分凝重，“出在這藥的分量上面了！”
“分量？”
顧伯仲剛剛鬆了一口氣，正端着茶杯喝茶呢！
聽到這話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寧兒，此話何解？”
“外祖父，舅舅的身子不比常人。”
顧明的身子，比常人更弱一些。
即便如今瞧着已經恢復了，但實則內裏還需要繼續調理。
“這用藥的分量，自然也得精準斟酌着來。”
雲綰寧臉色嚴肅，“我給舅舅開的方子，藥的分量已經是最大極限了！若超出這個分量，舅舅的身子的確會好轉的更快，但不保證能不能引發其他的問題！”
她給顧明用藥的同時，還要保證藥的安全性、藥性相斥等各種問題。
“而舅舅最近所用之藥，顯然已經超越了這條安全線。”
雲綰寧沉聲說道。
她拿起手邊那副藥輕輕掂量了一下，“這每種藥材，都超出的不多。”
“但超出的分量加在一起，便不容小覷！”
聞言，顧伯仲與顧明皆是臉色一沉！
顧明本就不易輕信他人。
但最近這段時日，康太醫的確逐漸得到了他的信任！
他本以爲他的確是好心替他醫治，誰知到頭來……
“若是長此飲用這藥，只怕……”
雲綰寧眼神一閃，“舅舅即便是短時間內能快速好轉。但不出半年時間，腿部肌肉將會完全萎縮！最後，便便當真成了不治之症！”
“非但如此，甚至極有可能引發其他的併發症。”
她頓了頓，“比如終生不育，比如精神失常等，嚴重者……致死！”
顧伯仲忍不住驚呼一聲！
“竟會如此嚴重！不過是多用了一些藥罷了，怎就，怎就這般可怕了？！”
“外祖父，我方纔說過了，舅舅身子不比常人。且這些年他用過太多的藥，藥效淤積體內，常年無法排出，用藥稍有不慎……”
藥性相斥。
是藥三分毒。
顧伯仲雖不會醫術，這些道理卻是懂的！
他臉色發白，後怕地看了顧明一眼，“可，可你舅舅與那康太醫無冤無仇，他爲何要這般害他？！”
“這也是我所疑惑的地方。”
雲綰寧話音剛落，便聽墨曄已經吩咐下去了，“如墨，立刻去查！”
他倒是要瞧瞧，這康太醫爲何要謀害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