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昨兒....”
可能是周圍的鬨笑，讓三爺更有了談興。
歪着腦袋，”我正跟同和樓喫回菜呢！進來倆也不知是哪兒的人呀，坐那嘰裏呱啦一堆鳥語......”
掌櫃的心中嘆氣，本想勸幾句。
但想了想，又退到一邊兒。
“他那嘴...”掌櫃的低聲對靠着櫃檯的小夥計說道，“早晚給自己招禍！”
“我難得有個好心情，想着喫點可口的，再喝點.....哎，讓那倆臭丫挺的坐身邊，一頓嘰裏咕嚕，您幾位說，我這飯怎麼喫得下去....”
“多堵心那....這不成心嗎？爺我在自己家門口喫頓飯....”
~~
突然，角落中一個聲音，冷冷的響起。
“你不愛聽人家說話，你可以坐雅間喫去呀！許你說話，不許人家說話？你是個什麼東西？不愛聽把耳朵閉上，誰也沒求着你聽？我現在覺得你說話還煩呢，你是不是該閉嘴？”
談興正濃的三爺，驟然被人打斷，橫着脖子看向聲音來處。
倆漢子看不出深淺，說着略帶略帶南音的官話。
“這是北京，是大明的都城....自然哪的人都有！”
倆漢子之中，其中一年歲大的說道，“你過你的日子，他過他的日子，喫白喫你了還是白喝你了，你還老大不願意的？”
“你也太牛逼了吧！”
“呵呵！”
聞言，周圍有人低笑。
看向三爺的眼神不免帶了些玩味！
並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只不過大家都客氣着，拿他的話當個樂子而己！如今有人搶白懟他，自然也是樂見其成。
“嗨！”
三爺臉上當時就掛不住了，咧嘴道，“誰褲襠沒繫緊把你露出來了？您們家大人沒教你怎麼說話？沒教你什麼是規矩？”
“哈！”
那年紀大的漢子一笑，“尊駕這是嘴上長了個褲襠呀！”
說着，笑看三爺，“從小我們就被大人教育要和和氣氣....要禮讓他人，要好好說話。不能隨便對別人指指點點，更不能對別人妄加評論......那不禮貌！”
“我還被我家裏大人教育，沒事別惹事，惹事別怕事兒！但不能閒的沒事，沒事找事！”
茶館裏，很是安靜。
三爺怔了半天，忽臉紅脖子粗，砰的一拍桌子，“孫賊，你丫罵誰呢？”說着，又是砰的一聲，“知道這哪兒嗎？這京城？你在這撒野？”
說到此處，又看着周圍的人，“老少爺們，你們說是吧？”
“哦？”那年長的漢子笑道，“許你罵我，不許我罵你？哪兒的規矩？我說兩句話，就是撒野.....我還就撒野了，你敢怎麼地？”
“嗨，我就不信，今兒還讓你欺負了！”
三爺說着，大怒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着，擼胳膊挽袖子。
周圍茶客有的看熱鬧，有的低頭偷笑，有的閃開場子。
但也有人站起身，“算了算了.....”且朝着那倆漢子說道，“兩位爺，一人少說一句！”
掌櫃的也勸，“三爺三爺，您瞧我...一點小事鬧什麼呀？不值當！”
“他倆多欠呀....”
三爺起身的時候，就見對面倆漢子坐那紋絲未動。
就是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裏，三爺也是市面上的人，一看對方這架勢就知道人家不是一般人。
所以，他借坡下驢，跟掌櫃的抱怨道，“我在這說話，關他們什麼事兒？我還不信說話了我？”
“你剛纔是不是說，大明朝錢多的沒地方花了？”
突的，倆漢子之中，年紀稍小的一些開口道。
~~
瞬間，茶館內安靜了。
“我聽閣下的言語，好似對大明朝挺多不滿的呀！”
那年輕些的漢子又道，“奉天殿到底是不是拆了重修，官府也沒貼告示，誰都不清楚！你卻信誓旦旦的說朝廷亂花錢？”
掌櫃的心裏咯噔一下，忙拱手上前，笑着道，“兩位，他那就是隨口一說！我們這地方人呀，喜歡開玩笑.....”
“問你了嗎？”
年紀大的漢子眼神如刀，掃一下掌櫃的就心裏一個哆嗦。
“你....你管的着嗎你？”三爺也有些慌神。
噹啷！
一塊銀牌扔在了一張桌子上。
“睜開你的狗眼...”
年長的漢子笑道，“這什麼！”
有食客狐疑的看過去，頓時石化。
“什麼呀？”三爺慌道。
“錦.....錦衣衛.....”
瞬間，茶館內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深深低頭，膽小的己經兩股戰戰。
“完了，我這買賣完了！”
掌櫃的沒站住，一個屁股蹲兒跌在地上。
“看清楚了嗎？”
年長的漢子站起身，拿起銀牌晃悠。
上面錦衣校尉幾個大字，讓人不寒而慄。
“好看嗎？”那年長的漢子又問。
“我.....”三爺額頭上全是汗，完全說不出話來，嚇懵了。
“跪下....”
隨着一聲怒喝，三爺咚的就跪下，臉色煞白。
“信不信，就憑你剛纔那些話.....我就可以把你送到錦衣衛鎮撫司裏去！”
“信不信！就憑你罵我的第一句，我就能讓你人頭落地....”
三爺汗如雨下，“我.....我.....”
說着，忽用力磕頭，“草民有眼不識泰山....”
“從小，你們家大人沒教你，什麼叫禍從口出嗎？”
那年長的漢子又笑笑，然後對着門外擺手。
衆人心中又是詫異又是驚恐，因爲誰都不知道茶館門外竟然還站幾個年輕的後生。或者說，不知這幾個後生何時來的。
“抓起來，送鎮撫司.....”
那年長的漢子低聲道，“罪不至死，但也要他半死不活纔算懲罰....”
“是....”幾個後生聞言就要動手。
“慢！”
突然，角落中坐着的，一首沒說話的年輕些的漢子開口了。
“這人....連同家屬遷到山西....”
這漢子起身，朝外走低聲道，“不，遷到緬地去，那地方的人說話，他更聽不懂！”
“不是...“
三爺不知哪來的勇氣，擡頭大喊道，“錦衣衛怎麼了？錦衣衛也得講規矩呀？也得講理呀？憑什麼這麼對我？我犯了哪條王法？”
可就在下一秒，幾個錦衣衛如狼似虎一般把他捆倒，拖了出去。
“你都不講理，你還指望別人講理？理是你們家的？”
年長的漢子哼了一聲，瞥一眼周圍，“茶錢.....”
噹啷一聲，一塊銀元在桌子上不住的滾動。
~~
“萬歲爺....”
年長的漢子自然就是李景隆。
那年輕的男子也正是朱允熥。
“萬歲爺您真是仁厚...”
李景隆跟在朱允熥的身後，“就憑那人口中那些不着西六的話，他死十回都不多餘！”
“不是朕仁厚，是他說的對，他沒觸犯王法！”朱允熥冷笑。
就這時，身後傳來快速的腳步之聲。
卻是王徇，雙手送來一份奏章，“皇上，禮部的急件...”
“念！”
李景隆接過來，一目十行眉頭錦州，“豈有此理！”
“怎麼了？”朱允熥邊走邊問。
“帖木兒國的使團！”
李景隆躬身道，“您不是說要在閱兵時候再見他們嗎，所以這段日子一首讓他們在咱們大明遊山玩水來着！”
“這兩天禮部的官員，教他們面聖的事宜！他們居然說.....”
朱允熥皺眉，“說什麼？別賣關子！”
“他們竟然說，他們國家沒有雙膝下跪的禮節....”李景隆憤憤道，“說他們見了他們自己的皇上，也不跪下....還說他們的腿不會打彎！”
說着，他更是怒火中燒，額上青筋乍現。
“萬歲爺，這事交給臣！腿不會打彎？臣....打斷他們的狗腿，讓他們走都走不了！他們沒有這種禮節，那就臣就讓他們回去！”
“什麼時候他們有叩首的禮節了，再來我大明朝貢！”
“不慌！”
朱允熥戲謔一笑，“跪不跪的，由不得他！朕必須要他們跪，而且是心悅誠服的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