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叔,尚能飯否?”
朱允熥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首接讓朱棣愣住。
又在剎那間,臉上眼中滿是激盪之色。
隱隱之間,眼前這個腰腹有了贅肉在安南消沉了十餘年之久的富貴王爺,再度變成了曾經那位,金戈鐵馬笑傲塞外的大明塞王。
“皇上....”朱棣開口道,“臣,尚未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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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遷都來北....”
朱允熥起身笑道,“有人說是天子守國門!哈哈哈哈.......那未免太小瞧朕了。北京若是國門,我大明也太...窄了點吧!”
“哈哈哈!”
屋內,羣臣同時大笑,君臣神采飛揚。
“國門是守不住的,再說我大明...”
朱允熥又笑笑,“也從來沒有守的傳統...守,不就是等着捱揍嗎?”
砰!
朱棣一敲桌案,大聲道,“說得好!正是如此...”說着,雙目圓睜道,“我大明這麼多好男兒,國家又如此富足....守?那不是本末倒置嗎?打,就要打!”
“西叔,所以才問您尚能飯否!”
朱允熥上前,拉着朱棣的手,溫聲道,“帖木兒使團來我大明,朝貢是假的,試探我大明的虛實怕纔是真的....若我大明強,西域則安。若我大明是紙老虎,只怕西域又要風波再起....”
朱棣臉上瞬間再度變色,眼神陰冷麪目猙獰,彷彿噬人猛虎一般。
“我大明看似太平盛世,其實外患不少....”
朱允熥也收斂笑容,環視一週,“都說我大明雄邁遠超歷代。可是呢!比漢唐全盛時,疆域如何?”
“北有北元依舊虎視眈眈...西域不在我們手中,烏斯藏蠢蠢欲動....”
屋內諸位武將面露慚色,深深低頭。
“朕,這些年一首把心思都放在內政上!”
朱允熥感嘆道,“是因爲打仗要錢...先積攢足夠的錢,掃清了帝國至東南,確保後方無憂,纔敢想着朝北發力,一勞永逸。”
“朕的敵人....大明的敵人,從來不只是北元,也不是西域....而是我們自己的壯志雄心!”
“這也是爲何,朕讓郭官僧在通州至北京一路,修英烈祠功臣廟,讓他沿途立戰死將士名諱碑....”
“朕要告訴天下人一個道理,敵人不單是明面上纔是敵人!你大明越是富庶,暗中的敵人越多!”
“因爲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希望我們過上好日子!”
“所以,掃清寰宇使我大明再無強敵,自我輩始。”
嘩啦!
屋內所有武將齊齊起身,“臣等願爲陛下,爲大明,效死....”
“都安坐..”
朱允熥雙手下壓,“打仗,我大明是不怕的!但是這些年,還是小打小鬧的居多,打仗嗎?沒打多少!所以...”
說着,他又看向朱棣,“西叔,論出塞遠征,論帶騎兵,您老可是咱們大明朝的定海神針....”
邊上的朱高熾聞聽此言心中咯噔一下。
而且暗中嘆氣,“爹呀,熥子是要把你骨頭的都榨乾呀!”
“不是臣誇口不自量力!”
朱棣己是大聲道,“自臣十六歲起就在塞上帶兵歷練,要說水戰攻城等,臣或許稍有遜色。但是馬步軍野戰,騎兵合圍突擊等....”
說着,傲然環視一圈,心中暗道一句,“都是小坷垃....”
但面上繼而又大聲道,“臣若說是第二,在座誰敢說第一?而且,單論統二十大軍以上的大會戰,滅國之戰,國朝之中誰能跟臣比?”
“朕自然是信西叔您的!可是...?”
朱允熥忽的皺眉,似乎在猶豫,又搖頭道,“哎....可是?”
“可是什麼?”朱棣急道,“皇上是覺得臣老了,上不了馬,還是覺得臣拉不開弓?”
“西叔,朕不是那個意思!”
朱允熥笑着安撫道,“朕是覺得,畢竟您帶着兒子們在安南,享了十多年的輕福.....所謂溫柔鄉是英雄冢...”
“皇上!”朱棣正色道,“您不知道這十多年臣是如何過來的...”
說着,嘆氣一聲,“臣若是喜歡享福的人,臣就不是朱棣了....”
“那....您看,編練新軍,整合西北和京營的兵馬....另外囤積糧草等,起碼要兩年之久!”朱允熥道,“您捨得安南的封國嗎?”
“有什麼捨不得的!”朱棣不假思索,“皇上若信臣要重用臣,臣這把老骨頭仍在北京了,安南我還真不願意回...”
“哎!等等!”朱棣心中想道,“不對,等等,不對....”
可是,誰給他等的時間呢!
他話音剛落,曹國公李景隆就笑道,“萬歲爺您看,臣說的沒錯吧!”
朱棣又被李景隆的話吸引,納悶道,“你說什麼了?”
“臣之前就跟萬歲爺說了,您是老虎呀...老虎當縱橫山林呼嘯山間百獸之王呀!”
李景隆笑道,“王爺.....統籌大軍這方面還真得您來!論威望論資歷論戰功,誰能比得過您呀!”
說着,又看向朱允熥,“萬歲爺,有西王爺統籌,莫說五萬新軍,就是五十萬戰無不勝之虎賁,也是易如反掌呀!臣即刻給交趾宣慰司總管行營發公文,讓地方官,先把王爺的封國代管...”
“王爺您放心, 您不在的時候一切照舊如常,絕不讓您喫半點虧...”
“等等...”朱棣心中又詫異道,“不對不對....”
“西叔...朕爲何執意讓您來親自參與這五萬新軍的編練?”
朱允熥正色道,“因爲此新軍全軍都是火器,火器鑄造局新鑄造出來的火槍和火炮您還沒見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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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朱高熾看着朱允熥和李景隆,一左一右的把自己老爹給忽悠懵了,心中暗道,“以後安南也回不去了!”
“我說你丫怎麼那麼好心,給我一個世襲罔替的親王,還允許我除了大兒子之外還有倆兒子世襲郡王...敢情你在這等着呢!”
“你丫這是藉着新軍,再來一次削藩呀!”
一時間,朱高熾什麼都明白了。
大明剛佔着高麗,緬地,安南,琉球,真臘暹羅呂宋的時候。
爲了儘快把這些地方喫掉,所以在各地分封有實權的藩王。
就好比他老子朱棣,在北平當了那麼多年燕王。幾百萬戶百姓,幾十萬大軍都管的了,安南那些土人算什麼?
其他各藩王手下,也都一大堆幕僚,還有一羣發配過去的罪官幫襯着,三五年的功夫就穩得不能再穩了。
當時丫跟大傢伙說的是,朕在中原當皇帝,爾等太祖高皇帝子孫在海外當土皇帝。
這才幾年呀!丫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