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和錄音都非常清晰,林長柒輕輕嘆了一聲,如此也算是告慰秦素的在天之靈。
行刑的地點在Q軍區,由五大副官監管,林長柒行刑。
Q軍區處決的基本上是罪該萬死的重大罪犯,通過記憶回溯力能者的回溯,才得知白亦揚殺的人並不止了三十多個。
“Create”會最大程度激發人的殘暴性,並且嗜殺,因爲,藥物干擾人的神經組織,會讓服藥的人,格外渴望殺戮。
白亦揚在岑溪家附近居住外出時,就經常會利用“無痕”,殺死過路的無辜人。
超出百人不止,可怕的在於僅僅一個月。
林長柒打開了牢房的房門,岑溪靜靜的坐着,金屬的房門旋轉打開時,他也只是擡眸看了一眼。
青年一身輕薄的白色風衣,銀色的頭髮快要垂至肩膀處,霽月清風,積石如玉,淺灰色的桃花眼點染着清淺的笑意,優雅淡然。
他身後跟着的是五大副官。
岑溪眼眸沒有焦距,他知道林長柒,白亦揚口中經常能聽到這個名字,伴隨着白亦揚惡毒的唾罵,他無心關注林長柒爲什麼出現在這裏。
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他以絕食來抗議,整日吵鬧,“我想見林長官……”
步在安垂到臀部的黑髮用紅線繫着,此時從左邊撥到右邊,狐狸眼風情萬種,連帶着眼角的美人痣都妖嬈惑人。
跟沒骨頭似的蹭到蘇烈身邊,含笑道:“我們的長官大人~”
“就在你面前站着呀~”
岑溪愣住了,聲音乾澀的不像自己:“林長官?”
他驚訝萬分,一顆心頓時墜入了谷底,他張嘴卡住,原先要說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林長柒,就是林長官……
揚一直都在和他作對。
那……那,他又怎麼可能會放過揚?
林長柒微微垂眸,“在安,你們先出去吧,盯好白亦揚。”
““無痕”最高級的形態,連帶着肉體也能融入周圍環境,“Create”的藥效,如果他足夠癲狂,執念足夠強,有可能幫他達到“無痕”最高級形態,小心點,不要讓他越獄了。”
林長柒在岑溪對面坐下。
他微微垂眸,“值得嗎?白亦揚一直都看不上你,實際上,也許一兩年之後,你就是帝國高級修理師,你將坐一輩子的牢,前途毀於一旦。”
岑溪雙手握拳放在桌上,躊躇不安,乾巴巴道:“長官大人,我知道他不對,他其實很好的……只是被伯母他們逼得太緊了……”
林長柒笑眯眯道:“每個人都有可憐之處,這並不是他殺人的理由。”
林長柒淡聲道:“你將會被轉送到第一主星監獄,值得嗎?岑溪,你很可惜。”
岑溪茫然,“我也不知道,我不傻,我知道揚不喜歡我,我也知道不值得。”
高大的男人靦腆地摸着後腦勺,憨憨地笑着,“但,揚一笑的時候,我就覺得好開心,我媽說了,要對媳婦兒一輩子好,他是我媳婦兒啊。”
“還是我太沒用了,揚就不會被催債的人催的,逼得逐漸扭曲。”
“我想着我既然不能徹底解決他的問題,那就陪他一起好了,這樣死的時候,好歹也有個伴兒。”
“但您並不殺我……林長官,揚力氣小,真正被他掐死的、殺死的人,其實也只有那幾個明星,剩下的是我。”
“要不然,您把我判成死刑,讓他坐一輩子的牢,在牢裏贖罪,行嗎?”
林長柒笑眯眯道:“岑溪,其實你也算個被害者,如果不是白亦揚,你下不去手,但,因爲你還是殺了人,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白亦揚,非死不可。”
岑溪沉默了許久,纔開口道:“那,我能看他行刑嗎?”
—
三天後,Q軍區處刑場,泛着金屬光芒的圓臺,曾經沾染了無數犯人,無數罪惡的靈魂在這裏徹底斷絕生命。
白亦揚嘲諷的笑了笑,想不到他死的那麼壯觀,五大副官監管,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林長官也會親自爲他行刑。
好大的排面。
白亦揚站在這裏,只見一身白色軍裝的青年從另一邊走來,白色的披風微微揚起,一身筆挺的軍裝,身旁還跟着一個人——岑溪。
白亦揚瞳孔微微一縮,岑溪將會看着他被處死?
處死的時候,應該會很醜。
不知道爲什麼。
他有點兒不希望對方看到自己丑的那一面。
岑溪站的很近,白亦揚低頭,恨吧,岑溪這時候一定恨透了他,覺得他沒用,害兩個人都被抓了。
他小的時候和弟弟一起出去賣唱,一旦沒有賺到很多錢,母親就會破口大罵,罵他是個下賤胚子,賠錢貨,沒用的垃圾。
天底下所有最惡毒的詞都會被用到他身上。
陽光很刺眼,白亦揚想,這將是他這輩子最後感受陽光。
白衣人上前,一言不發,白亦揚沒有試圖逃跑,也沒有試圖掙扎,他不蠢,這一切在最強兵器眼皮子底下實施實在是太傻逼了。
湊近了才發現,這位星際最強,似乎有點年輕的可怕。
而且……
很熟悉。
聲音,也很熟悉。
“你到底是誰?”白亦揚沒由來的問了一句。
林長柒滿足了他的好奇心。
白色的兜帽落下。
白亦揚卻是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嘴脣劇烈顫抖,瞳孔放大,腿腳一個不穩便跪坐了下去。
藏在兜帽裏的銀髮沒了束縛,傾瀉而下,垂落肩膀,淺灰的眼眸,那張他曾經羨慕,嫉妒,厭惡的臉,就這樣跟噩夢似的出現在他跟前。
他沙啞的嗓音幾乎咆哮出聲:
“林長柒……怎麼會是你……”
“不可能!不可能!你他媽在騙我!都在騙我,都在扯淡……”
“你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林長官,這太好笑了,這太好笑了,都在騙我,都不是真的……”
“都他媽在騙我……我不相信,我纔不相信你們的鬼話……”
索爾克聳了聳肩,看向另一邊的言知文:“又被嚇瘋了一個。”
林長柒半蹲下身子,“很遺憾是我,並且會親自送你上路。”
銀色的槍口,對準了白亦揚的心臟。
白亦揚這會兒才感到畏懼。
“林哥……林哥……隊長,我知道錯了,別殺我……求你別殺我,我們認識了那麼多年……”
林長柒笑容淺淡,淺灰色的眼冷得駭人。
“再也不見,白亦揚。”
“砰!”地一聲槍響。
白亦揚仰面倒在了地上,胸前溢出的血,像一朵朵豔麗的花。
胸腔痛到無法呼吸,他撐着一口氣,看向在腳邊,低頭瞧着他的林長柒。
“林長柒……你……恨過我麼?”
林長柒淡聲道:“從來沒有。”
白亦揚閉上眼睛,他氣若游絲道:“請……長……官,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林長柒頷首。
一直在旁邊靜默的岑溪,突然之間就有了動作。
離岑溪最近的菲諾兒目光凌厲,當場就要拔槍射殺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岑溪不知從哪裏整來了一根銅針,本以爲他要攻擊的是林長柒,卻捅進了自己的心窩。
菲諾兒喃喃道:“人家搞不明白了,他瘋了嗎?”
岑溪悶哼一聲,跪到地上,索爾克要上前施展異能。
“不要救我!我還會自殺一次又一次。”
林長柒蹙眉,微微垂眸。
半晌道:“走吧,性質不一樣。”
如果一個人想要拋下全世界,是因爲痛苦,那必然要施救,不然,尚且沒有感受世界的美好,就這樣孤然死去,太過淒涼。
如果一個人想要拋下全世界,是因爲他視若全世界的人去世,那再怎麼施救都是徒勞。
岑溪嘴裏還含着血,模糊不清道:“謝謝您,林長官。”
岑溪在白亦揚身旁躺下了,那根銅針很細,他會死得很慢。
“揚,不怕,一會兒你先走,我會陪你一會兒。”
白亦揚愣住,顧不上胸腔的疼痛,“你個……蠢貨,我纔不要……跟你一起死,我看到你!我就嫌煩……你怎麼連死了……都要煩我!”
雖這般說,但淚水劃過眼角,落入兩鬢的發。
岑溪輕輕地喘了一口氣,“你是我媳婦兒,不能看你孤零零的。”
白亦揚淚水決堤,這一次岑溪抱他,他沒有掙開。
他們安靜平和,只是一對普普通通共同赴死的戀人。
白亦揚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
開口道:“到頭來,只有你對我最好。”
“如果,小時候遇到你,就好了。”
那樣也許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岑溪感覺到了什麼,一直握着他的手。
直到身邊的人再也沒了氣息。
直到他也沒了氣息。
他們保持着相擁的姿勢,直到死。
白亦揚這輩子壞事做盡,同樣也沒有人真正疼,也沒有人真正愛,人總是公平的,岑溪本身彌補他過去的禮物。
可惜這份禮物來得太遲。
他在做錯事的時候遇到岑溪,可那個時候,他已經做錯事了。
白亦揚從在殺了秦素那一刻就明白一件事——
無法回頭,也不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