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的確讓人膽戰心驚，但好在有驚無險。”林長柒輕輕笑着，眉眼皆是濃濃的倦怠之意，“走吧，蘭查？我送你回你該回的地方。”
查理微微一僵，“該回的地方？”
林長柒收斂了笑意，嚴肅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安穩穩回去，你還能欣賞一下沿途風景，要麼我給你套個麻袋把你綁回去。”
帶着少年質感的聲音，無比嚴肅，每一個神情都在告訴查理他是認真的。
同樣，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露出了馬腳。
但顯然，眼前的少年已經以堪稱恐怖的洞察力知曉了他的身份。
是什麼時候呢？
“長柒……你怎麼知道的？”
林長官聳了聳肩，“邊境消息閉塞，但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蘭茲皇室特有的定製國徽，那天從你胸口露出來了。”
查理無奈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了。”
林長柒挑眉，笑容可掬：“所以是我綁着你走，還是你自己走？”
查理惆悵嘆道：“知道我是國王，長柒你還這麼不給面子啊？”
林長柒搖搖頭，一拳置於胸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軍禮：“國王陛下日安。”
見眼前的摯友做此行爲，他有些哭笑不得，“我開玩笑的，好吧，貌似別無選擇，若是你真鐵了心要讓我回皇宮，那好像真的抗拒不了，那請帶路吧，林小先生。”
查理擡腳和林長柒往前走，打算離開這座小鎮，離開帝國邊境，卻在此時忽然聽到了一陣爆破聲。
查理看到遠處邊境軍部，蘑菇雲緩緩升起，他還曾經待過一段時間的邊境營地遠遠望過去就像一個高爾夫球洞，但顯然已經被炸成平地。
空氣中灼燒的味道嗆鼻，這是養尊處優的貴族，深居皇宮的國王陛下，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他瞳孔一縮，忽然頓住了腳步。
林長柒回頭看他，“怎麼了？”
“不……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搞懂。”查理憋着一口氣，許久，長呼出胸口，語氣當中帶着堅定和執拗。
“我……長柒，你覺得，我能成爲一位優秀的君王嗎？”年輕的君主眼中露出幾分茫然。
他以爲自己已經做的很好了，但這個做的很好，也僅僅指的是第一主星罷了。
他路過別的地區貧民窟，裏面依然是滿目瘡夷，哀嚎遍地；戮種無時無刻不流竄在大街小巷，人民終日惶惶不得安寧；形銷骨立，面，如菜色，甚至就連孩童都要爲了生存，偷雞摸狗。
這絕對不是一個安定的國家該有的樣貌。
林長柒沉默，直接了當道：“我不知道，查理，因爲我不是你。”
“但，我可以告訴你，陛下，身爲國王，你能做什麼。”
查理看向他，昏暗的星空下，似乎只有那雙淺灰色的眸子和那一頭銀髮在微微泛着光芒。
“謝謝，林長官。”
旅途中，查理從林長柒這裏學到了很多東西，那是他身爲一個皇族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如何作爲一個平民爲生計奔波，如果是一個實力較弱的普通平民，遇到戮種該怎麼樣安然的活下去，遇到天災的時候該如何存儲糧食，保證自己不會在冬天被餓死……
林長柒沒有告訴他作爲一個國王應該做什麼，他只是告訴了他，蘭茲人民需要什麼，擔憂什麼。
雖然只是一些生活中的小細節，但這對於查理而言有足夠的啓發。
回到皇宮，城門落下之際，查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陛下，今日一別日後大概沒有太多機會見面了，請珍重。”少年眉眼彎彎，初見時的寂寥被掩藏的恰到其分。
16歲少年清絕豔豔，依然是一身貼身的輕裘，屠殺戮種的血氣只是被胡亂的擦掉了大部分，好在在黑色的輕甲掩飾下，倒是看的不真切，身形修長而瘦削。
眉眼帶笑，風姿卓絕。
身後的士兵將他的佩劍呈了上來：“林長柒！”
林長柒怔愣的回眸，鋥亮的劍芒泛着金光，國王鑲了寶石的佩劍，只有在賜封的時候纔會被拿出來。
他單膝跪下，查理垂眸，金色的劍尖輕點他的肩膀，“我以國王之名，受封你爲上尉，斬帝國之危難……”
“我之幸事。”查理沒說完，林長柒便笑眯眯的回了一句，“但，軍銜就不必了，陛下。”
“林長柒生於蘭茲疆土，死亦然骨灰灑於蘭茲的每一寸土地，與蘭茲永生不朽，一體共存。”
“定會竭盡所能，護佑帝國四海晏平，國家安定，每一隻膽敢踏入國土邊境的戮種，都將會死於寒冰的摧殘。”
淺灰色眼眸清淡依舊，卻多了幾分認真堅定。
查理動了動嘴脣，“好，我們共同期待，蘭茲帝國，四海晏平。”
少年微微一笑，轉身朝着城牆門走去，朝他揮了揮手：“國王陛下，珍重。”
查理目送着他遠去，“珍重，摯友。”
—
星曆205年，全星際種族全面爆發針對戮種的統一戰爭，宇宙星際三個星系，全面結盟抗戰，在歷史書上被稱爲近十年來星際針對戮種爆發的規模最大的全民抗戰。
戮種第一次被全面趕出星際人民的地盤。
被稱爲“燎原”。
蘭茲帝國勞苦功高，厥功甚偉。
“林長官”三字，更是響徹了星際各國。
星際最強兵器之名流傳。
查理輕輕摩挲着邊境捷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他做到了。”
—
星曆210年，現在。
這場國宴的鬧劇拉下帷幕。
人都走光，國王辦公室——
查理微微一笑，吩咐侍從遞上了一瓶葡萄酒，朝着林長柒稍稍晃了晃，“好久不見，今夜不如讓我們暢飲到天明？”
林長柒不贊同地看向他，“陛下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胡來，一國之主的身子要是垮了，會帶來很多的連鎖反應。”
查理隨意地擺了擺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年輕時胡來的次數還少嗎？”
“是是是，不然也不會做出一國之主扮成二等兵的混進軍營的事情來了。”
林長柒笑着，打趣道：“一心報國，奈何天賦不夠好，好不容易37歲才磕磕絆絆進入軍部的失足青年？”
查理一愣，隨即哈哈一笑，將兩隻酒杯倒滿，另一杯遞給了林長柒，嚴肅着臉開玩笑道：“林小先生，這種老掉牙的黑歷史請你不要再提起了。”
“叮”，清脆的高腳杯碰撞聲響起，認識七年的忘年之交相視一眼，默契地笑了起來。
“敬帝國。”
“敬帝國。”
“長柒，我還是想再勸勸你，你真的不考慮接受元帥的軍銜？”查理道。
林長柒默然片刻，搖搖頭，“不了。”
查理定定地看着他，“爲什麼？總需要一個理由。”
林長柒張了張嘴，良久，輕聲道：“大概……大概是不想被太多人記住吧。”
查理有些困惑，“爲什麼？”
林長柒只是笑着抿了一口酒，“宮廷的釀酒師，手法越來越好了。”
查理聞言，“離開之前你可以去酒窖帶兩瓶走。”
“那就多謝了。”林長柒笑眯眯道。
談生活，談軍事，一直到午夜，林長柒才離開皇宮。
到頭來，查理還是沒有逼着林長柒回答他的問題。
—
回到封園，林長柒一打開門，巨大的白虎皮毛鋪了滿地，撒嬌的露出肚皮來給他揉，“嗷～”
林長柒笑眯眯地擼了兩把，卻聽大提琴一樣低沉悅耳的男聲傳了出來：“保仔已經守在門口一天了，林先生，我也等你一天了。”
金色的頭髮帶着陽光般的明媚，冰冷的五官在看到林長柒的一瞬之間就融化了。
林長柒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當中盈滿了笑意，“蕭哥，你出差回來了？”
“回來了，不希望和林先生隔得太久，林先生有沒有什麼想說的？”蕭凜道。
林長柒上前輕輕擁抱了他，“嗯……讓我想想啊，好像，有點想你了蕭哥。”
蕭凜吻了吻他的手腕，“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四捨五入，林先生，你和我已經有十年沒見過了。”
林長柒失笑，“哪有這種算法。”
“舒淺說的，我認爲他說的有道理。”蕭凜淡淡道。
這個舒淺，難怪當年巴達帝國的法律系才子能被迷得神魂顛倒，看樣子舒淺冷硬的外表之下，還藏着點柔軟又抒情的心嘛。
“林先生，我想你了，所以，今天能一起睡？”
如果不是蕭凜說這話的時候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和冷漠，林長柒簡直要懷疑他的蕭上將是不是被人盜號了。
“不……”
“林先生……”
“不……”
“長柒……”
“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計劃通！
蕭凜饜足的給某個網友給出的建議評論點了個贊。
“蕭哥，下次打個商量……少……少用這樣的語氣好不好？”林長柒扶額。
“林先生不喜歡嗎？”蕭凜有些茫然。
“不……這倒不是。”林長柒耳根子紅了個大透。
是上頭的過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