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星期六。
這個年代,並沒有過平安夜的習俗,周於峯上午十一點三十分從京都站出來後,街邊也不會有賣蘋果的商販。
賣瓜子、糖果、還有一些明信片這樣的吆喝聲絡繹不絕。
其中最火的,還要屬明信片這樣的稀罕東西,一張精美的卡片上,要屬畫有熊貓圖案的明信片賣得最好。
吆喝聲最大的,還要數京都賣糖葫蘆的商販了,在二八大槓的橫樑上,綁着插糖葫蘆的甘草,騎着車,在衚衕巷子裏穿梭。
等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巫宏俊就急匆匆地趕來這裏,看到周於峯站在街邊的身影,大聲呼叫了起來,聲音也多了幾分熱情。
“周山,這裏!”
巫宏俊邊叫喊着,推着自行車走了過去。
“巫叔!”
周於峯熱情地迴應道,手裏拿着一個裝有衣服的包裹,提起來放在了二八自行車的後座上。
“周山,怎麼又帶這麼多東西,你下次要是來,還帶這麼多的東西,我可就真生氣了!”
扶着自行車,巫宏俊眉頭緊鎖地看着周於峯,言語認真。
“巫叔,都是自家生產的東西,沒什麼的,您跟我還客氣什麼呀,我也算是您的小輩。”
周於峯笑着迴應道,扶着自行車上的包裹,又催促了一句:“好了,巫叔,快回吧,等不及喫郝姨做的飯了。”
“嘿嘿...你小子。”
巫宏俊笑着搖了搖頭,推着自行車往前走去。
由於上一次沒有幫到周於峯,此時面對小夥的這般熱情,讓巫宏俊總有一種虧欠他的感覺。
“你這又是帶的什麼呀?太多了。”
巫宏俊看了眼後座上的東西,又不免嘀咕了一句。
“上次我郝姨不是說,衣服不太合身嘛,我這次來京都出差,就給郝姨帶了些小碼的衣服。”
周於峯微笑着,淡淡說道。
“哎呀,你這孩子,那衣服挺合身的呀,別聽你郝姨瞎說,下次來,可真不敢帶東西了。”
巫宏俊蹙眉說道,扭頭看着周於峯,見他點點頭後,才轉過了身子。
兩人推着自行車,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巫宏俊開口又問道:
“對了,周山,難道這些衣服是你自家生產的?”
“嗯,是,我家的服裝廠佔地有八十畝,是西南省最大的服裝廠,要比我表舅的魔都服裝廠還要大。”
周於峯點點頭,看似不經意地說道。
沒有一開始就自吹自擂敘說,但從一開始與巫宏俊的對話中就埋下了伏筆,周於峯就是這樣性格的人,想要做好每一個細節。
“呦,是嗎?”
巫宏俊扭頭看了一眼周於峯,露出詫異的表情,見周於峯鄭重地點了點頭後,咧嘴笑了起來,又說道:
“沒聽老陸說起過啊,什麼時候他在我跟前也藏着掖着了,我還以爲你在哪個單位上班呢,沒想到這麼厲害,八十畝了啊,真不小,是民營企業嗎?”
“是民營企業。”周於峯點點頭回答道。
“厲害,了不起,不行,我晚上得打電話罵罵老陸了,現在越來越不實誠了,啥事都不告訴我。”
巫宏俊笑罵道。
此時巫宏俊的這番話,周於峯設想過很多次,誇大服裝廠時,肯定是會讓對方有所驚訝,八十畝佔地的個人廠子,在這個年代,很厲害了。
所以,閒言淡語間,巫宏俊偶然與陸德廣通話時,肯定會說起這件事。
在巫宏俊的笑聲之後,周於峯斟酌了下提前想好的說辭後,沉聲叫道:“巫叔!”
“嗯,周山,怎麼了?”巫宏俊問道。
“其實我家這事,我表舅是不讓我往外說的,因爲他的身份比較特殊,他的意思是讓我家避嫌。”
周於峯蹙眉認真說道。
“哦?”
巫宏俊疑惑地看着周於峯,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避嫌的,一個在魔都,一個在浙海,距離離得那麼遠。
“前段時間,我表舅讓模特表演隊來浙海市爲我廠裏的衣服做宣傳了,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的,雖然提升了廠子裏的不少銷量,但...這事,讓上面的領導知道,總歸是不好的。”
周於峯話語嚴肅。
他心裏篤定,上一次模特表演隊的事,陸德廣不會隨口亂說的,更不會與巫副臺長,扯自己被戲耍的事情。
“這倒是。”
巫宏俊立即點了點頭,神情自然,這也讓周於峯心安下來。
“現在老陸廠裏的模特表演隊太紅了,來京都表演,我們電視臺都是主動去採訪的,不過都是宣傳的魔都服裝廠本廠的衣服,還沒聽過給個人服裝廠宣傳過。”
巫宏俊推着自行車又說道,不過話語平淡,並沒有其他的什麼情緒。
對於眼前的這個實誠小夥,巫宏俊不會去懷疑什麼。
“對了,巫叔,我正好帶了報紙,就是當時模特表演隊給我廠裏做宣傳的時候給寫的文章,您看下。”
說着,周於峯從衣服內兜裏掏出了當時模特表演的報紙。
巫宏俊接了過去,將報紙放在自行車的手把上,邊走邊看着。
“呦,牛丹丹和倪娜娜也去了,看來你表舅是爲了你家的服裝廠,下了不少的功夫。”
巫宏俊笑着說道。
“是,表舅確實操了不少心,但這事,不免讓魔都服裝廠的其他職工說閒話,當時造成的不好影響還是蠻大的,所以我表舅爲了撇清關係,也就不讓我說這事了。”
周於峯輕搖了下頭,緩緩說道。
“嗯,確實是應該避嫌的,畢竟那魔都服裝廠不是個人企業,哪能利用模特的知名度,給自家親戚的個人廠子做宣傳的。”
巫宏俊蹙眉說道,同時心裏有幾分詫異,沒想到老陸還有這麼一面。
不過也正常,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親戚之類的求上門,也實在難拒絕,不然也不會連事情都不問,就讓這周山來京都找我辦事了。
走了兩步,周於峯不放心,還是又囑咐道:“巫叔,那這事,您還是別跟我表舅說了,他挺介意這事的。”
“嗯,行,我剛剛也是隨口一說,他老陸不說,我才懶得問呢,呵呵呵呵....”
巫宏俊又爽朗地笑了起來,推着自行車,又走了一段距離後,問道:
“對了,周山,你家的服裝廠,叫什麼名字來着?”
“花朵服裝廠!”
花朵服裝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