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服裝廠。
陽光從窗戶裏透了進來,灑在車間裏的各個角落,一些塵埃在光芒中,緩緩地飄蕩着,不斷響起的塔塔聲,縫紉機在富有規律地轉動着。
在車間的一角,一張木質長桌上,楊自強眉頭緊鎖地繪畫完周於峯剛剛手指比劃的一件衣服,衆人圍着那件圖稿,討論了起來。
所有的一切,跟往常一樣,給人一種時光靜好,非常祥和的感覺。
所有人都在專心致志地忙碌着各自的工作,以至於突然出現急促的腳步聲,都沒有人去察覺。
“哥,出...出事了!”
林強的聲音都有些變形了,這道聲音非常突兀地在周於峯身後響了起來。
林強胸口上下起伏着,額頭也溢出了一些汗珠,想必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來車間的,張開嘴,來不及發聲的時候,在門口突然響起的一道嚴厲的呵斥聲,讓他猛地哆嗦了一下。
“誰讓你們復工的!”
在車間門口,突然出現了幾名穿着制服的公安,其中一人大吼一聲後,率先大步走了進來。
之前富有規律的嗒嗒聲音戛然而止,所有的工人都停了下來,面露慌亂地望向車間門口。
“是我讓復工的。”
放下手中的長尺,周於峯向前走了過去。
“你是這裏的廠長,周於峯?”
公安同志表情嚴肅地問道。
“是我。”
周於峯點了點頭,來不及有過多的反應,只見男人揮手做了一個手勢,就有兩名公安一大跨步來到周於峯的身前,一人條胳膊,將他控制了起來。
“帶走!”
大手一揮,周於峯就被壓着往門外走去。
“你們要幹什麼!”
突然,平日裏沉默寡言的儲和光大喊一聲,伸手擋在了公安前面。
緊接着,李博、林強、馮寶寶、楊自強等人也都衝了過去,一羣人擠在了門口。
“憑什麼亂抓人?”
“是啊,憑什麼抓我們廠長?”
“就是,憑什麼?”
一羣人情緒激動地大聲吼了起來,有人伸手緊緊地抓住周於峯的胳膊,不讓公安將他帶走。
隨後,在底下坐着的那些女工,也一擁擠向了車間門口,嘈雜、憤怒的聲音一片:
“你們憑什麼亂抓人!”
“就是啊,憑什麼?”
“憑什麼停我們的廠子!”
氣氛一下變得劍拔弩張,所有人在這個時候變得異常的團結,都擰成了一股勁。
這樣的團體意識,或許也只能在這個年代出現吧。
看到這一幕,周於峯心裏很是感動,一些想法,在此刻也得到了昇華。
“你們這是在擾亂執法,你們這是在犯罪!”
一名公安大聲怒吼道,但這些工人絲毫沒有畏懼,依然堵在車間門口,不讓帶走周於峯。
“安靜!”
突然,周於峯大吼一聲,緊鎖着眉頭瞪向儲和光!
這時,嘈雜聲才低了下去。
“儲和光,放手!”
周於峯嚴厲地低吼道。
儲和光楞了幾秒,纔是緩緩地鬆開了周於峯的胳膊,但身子還是杵在前方,擋在車間門口。
“今天先停工,等待安排!馮廠長,安撫好員工的情緒,不要犯錯誤!”
周於峯扭動着身子,找尋着馮喜來的身影。
“好!”
人羣之中,馮喜來高高地舉起了手,情緒激昂地喊了一聲。
“你們都讓開,聽好馮廠長安排工作!”
周於峯大聲吼道,員工們看着他,卻一下都沒有挪動腳步。
“快點,都讓開,不要犯錯!”
周於峯再一次大聲吼道,這一次,纔是有員工緩緩地退開,留出了一條縫隙。
“公道自在人心,你們不要擔心,聽好馮廠長的安排。”
周於峯說話的同時,就被公安同志押着走出了車間,而身後的那些工人,也都跟着走了出來。
門口停放的黑色車輛前,站着一些人,李康順、朱軍、沈自染他們也在其中。
看到周於峯被押着,模樣狼狽地走出來時,巴飛文微微撇過身子,避開了男人凌厲的目光。
“這位同志,就是他動手打的你吧?”
走在前面的公安同志,看着朱軍問道。
“對,就是他打的,臉上的這些傷口,都是他給弄傷的,還有我的眼鏡,也被他給打破了。”
朱軍向前一步,指着周於峯,大聲說道。
“那就行,帶走。”
押着周於峯的那兩名公安,帶着他走到一輛警車前,拉開車門後,又將他推了進去。
“李市長,還得麻煩咱們稅務部的這幾名同志給做一個筆錄,詳細說明他當時打人的情景。”
公安站在李康順的身邊,笑着說道。
“好,沒有問題,但可不光是打人這麼簡單的事,像周於峯這種性質,就是擾亂公務,尋釁滋事!”
李康順蹙眉說道。
“嗯,這當然,而且他們車間也確確實實地復工了,這條罪名也不小。”
公安沉聲說道。
“對,真是無法無天。”
李康順重重點頭說了一句,目光往車間看去,注意到花朵服裝廠的工人,都是一臉怨氣地看着自己。
“一丘之貉。”
李康順輕蔑地吐出四個字。
“李市長,您形容的可真好!”
馮喜來笑着說了一句後,轉過身子,向着員工們大聲說道:“大家都退後,積極配合領導們的工作。”
擁擠的人羣往後退了退,與幾輛車子隔開了些距離。
“把車間停了,時間暫定。”
李康順向相關部門下達了命令,聲音很高,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之後又交代了一些工作,留下幾名工作人員,一會負責給車間停工。
“那你們辛苦,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先回去了。”
李康順向着公安同志點點頭後,坐在一輛黑色轎車上,先行離開了花朵服裝廠。
之後兩輛警車,一輛押着周於峯,另外一輛載着朱軍、沈自染、巴飛文他們三人,一前一後地駛離了服裝廠。
李博、儲和光、林強等一些職工,一直追着警車跑了許久,才停下了腳步。
沈自染坐在副駕駛座上,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從心底涌來上來。
一直厭惡的周於峯,此時看着他被押上警車,心裏卻多了一種負罪感!。
沈自染看着窗外,聽到朱軍叫自己的名字,卻沒去理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