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凌的水域,已然盡數染作赤紅。
萬千草木,摧折紛紛。
蛛網般的裂痕,從天到地,遍佈此方世界。
崔巍刀意,直貫雲霄,瀰漫乾坤,似無盡利刃攢指,殺意洶洶,恐怖絕倫。
一襲玄衫當空而立,其頭頂有十輪大日煌煌而現,大日真火的氣息奔走在每一寸虛空,無聲的咆哮着,充斥着,肆虐着。
璀璨光輝,照耀萬方,揮灑間愈顯裴凌氣機澎湃強大,仿若汪洋深淵,無邊無際,深邃磅礴。
此刻,袍衫獵獵,其渾身上下,所有傷勢,皆已恢復如初,再無絲毫受損。
滴答……滴答……滴答……
戰後的微風輕拂中,有溫熱液體緩緩滴落,拍打在緋紅水面上,令原本就宛若殘霞的水色,更添一抹腥意。
招司雙眸大睜,污血沾染的鬃毛黏膩如淤泥,被裴凌牢牢的提在半空。
其頭顱斷口整潔平滑,血漬飄落間如細雨紛揚。
不遠處的虛空中,宛如駿馬的軀殼緩緩墜落,其脖頸之上,空無一物,遼闊水面因重物的沉沒,泛起層層波瀾,盪開了無數花草卉木的殘骸。
馬腹高高隆起,皸裂出的縫隙裏,一隻只小招司還在不斷誕生。
猶如螞蟻搬家般,一點點吞噬着招司的力量與氣數。
在招司軀殼畔,是半邊軀殼載沉載浮的狡,其半邊軀殼不翼而飛,裸露出的血肉中,森白骨骼夾雜着五色內臟,皆清晰可見。
此刻,狡的腹部,同樣隆如山丘,撐出道道痕跡。
無數小狡爭先恐後的爬出,顧盼間神情詭詐,迅速分散着狡的一切。
咕嘟……咕嘟……
水下,大大小小的氣泡不斷升起,猩紅血水中,懸浮着的是旋龜。
其四足皆已被斬斷,只剩下光禿禿的龜殼,龜殼之上,遍佈裂痕,橫七豎八的創口,有鮮血汩汩流淌,彷彿只差一點,便是四分五裂的下場。
有巖刺自不知其深的水底生出,貫穿了漫漫深水,狠狠扎入其胸腹。
饒是如此,旋龜開裂的腹部,還在不斷生育着小旋龜……
山揮飄浮半空,其此刻,渾身上下,都長滿了一張張人臉。
每一張人臉,都嘴角高高翹起,呈現出誇張又怪誕的笑容,難以計數的口中,不斷髮出“哈哈哈”的笑聲,陰沉瘮人。
祂的肚腹,同樣大如擂鼓,不斷生養着一名名小山揮。
散落的草葉在激流中匯聚成筏,蠪蛭全身毫髮無損,卻是雙目緊閉,仰臥草筏之上,呼吸勻淨,氣息平穩,沉浸睡夢之中,無法醒來。
祂肚腹高漲,正不斷生出一頭頭小蠪蛭。
這個時候,裴凌提在手裏的招司頭顱,語聲轟鳴道:“人族!你殺不了吾等!”
“吾等皆爲金仙,不死不滅,不朽不壞!”
“爾等區區血食族羣,不敬天命,不畏天綱,竟行舉族弒仙、欲斬建木之舉,簡直膽大妄爲,該誅該滅!”
“此次下界的金仙,數目衆多。”
“區區弱族,意圖與萬族爭奪氣數,根本就是蚍蜉撼樹,癡心妄想!”
“而且,此等變故,關係重大,要不了多久,龍族的那位,便會察覺。”
“到時候,你,還有整個人族,都必死無疑……”
砰!
裴凌手中用力,一把將招司的頭顱捏爆。
悶響聲裏,鮮血與腦漿如血霧怦然飛散,灑落四方。
裴凌面色平靜,絲毫沒有理會剩下的金仙,其目光如炬,望向建木,語聲平淡的說道:“本座欲往上界。”
“還請建木……”
話還沒有說完,祂面前景象變化,五色砂岩如菌菇,亭亭間撐開無數大大小小的傘蓋,鋪天蓋地了入目的所有視野。
與此同時,遼闊水域特有的溼潤水汽褪去,挾着砂礫與塵埃的風呼呼而至。
裴凌立刻明白,建木又將祂轉移到了下個世界!
祂正要繼續施展“降雨”仙職,鎖定建木,三道外族金仙的身影,倏然浮現在不遠處的虛空之中!
這三道身影,最左側者魚身,蛇頭,六足,眼若馬耳,望去兇戾怪誕,氣息卻中正平和,隱約有厚重之意;
居中者類鴉,三首,六尾,顧盼間不斷髮出桀桀笑聲,羽色流光,豐茂水滑;
最右側的,狀若馬,肋生雙翼,人面,蛇尾。
三者氣息皆澎湃強大,俱爲金仙,乃是洪荒異種中的冉遺、鵸鵌以及孰湖!
裴凌眉頭一皺,出手卻是絲毫不慢,磅礴刀氣,呼嘯而斬!
刀氣奔流恣意,如滄海橫流,肆意流轉,所到之處,萬物皆化作一片滔滔血色。
轟!!!
大戰轟然爆發,仙術、仙職、“本源”大道激烈碰撞,地、火、風、火剎那迸濺,巨大的動盪席捲了此方天地。
片刻後,大雨如注,滔滔而降。
裴凌的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雨水瓢潑,沖刷着三名金仙的軀殼,祂們脖頸之上,都是一片空空蕩蕩。
高高隆起的肚腹大開,無數小冉遺、小鵸鵌、小孰湖,正蜂擁而出……
※※※
彩巖簇擁的谷地,有巨木拔地而起,直入蒼穹,其氣息滄桑古老,似已經歷無數歲月……
雨雲迫近,雨簾潺湲。
裴凌自雨中出現,目光如電,立時隔空望向建木。
承載了登仙之路的神木巍峨依舊,其上的缺口,沒有再次擴大。
看清楚後,裴凌頓時暗鬆口氣。
與此同時,祂已然施展遁法,朝建木急掠而去。
下一刻……
空間如水紋波動,裴凌面前景象變化,煙氣如雲霞洶涌而至,祂看到自己站在一片空空蕩蕩的虛空之中,上下左右,皆爲濃霧。
霧中有絲絲縷縷的物事縱橫交錯,宛若羅網,於虛空裏勾連牽扯出一片崎嶇的路徑。
彷彿懸浮在水裏的水母,剔透,飄逸,拂動時柔婉如縷。
又一個新的世界!
裴凌眉頭緊皺,卻是沒有再一次使用仙職“降雨”。
祂忽然有種模糊的直覺,繼續這樣下去,祂只要靠近建木,還是回被不斷的挪去其他世界,永無止境!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阻止祂登上建木!
直到建木真正被斬……
心念至此,裴凌立時想到了什麼,當即沒有絲毫遲疑,又一次擡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