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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零章 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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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直接殺了鮫人,欲言又止的南、牧二人頗爲擔憂,就這樣跑去冥寺說擺渡船夫搶劫被反殺,無憑無據的,真的能過關嗎?

    庾慶催促,“不要再磨蹭了。”

    見他拿定了主意,南竹只得制止了小黑的繼續舀水,對小黑交代了幾句。

    小黑點點頭,飯碗還給了南竹,回頭抓起大棒拋向了空中。

    翻空而起的大棒瞬間睜開了雙眼,張開節肢,彈出了一雙黑幕般的翅膀飛舞,見小黑騰空跳了起來,大棒立刻過去抓住了小黑,懸停在了空中。

    南、牧二人旋即也鑽入了水中,就此遁水而去。

    小黑指揮着大棒向燈火輝煌的岸邊飛去。

    沒了小黑舀水,船底汩汩涌出的水又在船艙內升高水位,庾慶無所謂,跳到了船尾,站在一盞孤燈旁,散開了馬尾辮,扯出一條布巾蒙了面,運功驅使船隻繼續向前航行。

    距離不遠,這點功力消耗他還是能承受的。

    船卻在慢慢下沉,沉到最後只剩一點邊框在水面漂浮着前行。

    燈火輝煌的岸邊,千船不停往復,和星羅島那邊的冷清不同,岸上數不清的房屋似乎密密麻麻到雜亂無章,建築風格也是隨心所欲的感覺,高矮隨意錯落。各種各樣的房子配以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門窗,屋檐下掛着各種顏色的燈籠,門口扶欄前男男女女不同,或獨自倚欄,或與人談笑,或哭泣,或深沉,或惆悵,或妖豔,或素雅,或兩情相悅,或惡言相向,或空窗寂寂。

    岸上街頭,喝醉的醉漢隨意扔掉了水中的酒瓶,行走的路人隨性扔掉手中的雜物,瓷片碎了一地,嘔吐宣泄了一地,而地上靈巧穿梭的“除鼠”卻盡忠職守,及時撿掉了地上垃圾,它們不停的清掃,始終保持了街頭的乾淨。

    各色燈籠蒙皮,令海市呈現出魔幻光彩,赤橙白綠青藍紫。

    恣意瀟灑的來往人羣,男男女女的交織,雄性和雌性摻雜,令這片海岸充滿了各種氣味,芬芳,惡臭,汗味,脂粉味,甚至還有血腥味,路邊的屠夫在鮮血淋漓地宰殺。

    空中的飛禽獵殺蝙蝠,屢屢差點撞上較高的房屋又及時躲過,屋頂盤踞的妖修現出了原形在喝酒,地上的走獸在四處穿梭,也有人騎狼、騎虎之類的慢慢晃盪在街頭。

    岸邊層層臺階,有扛包的將貨品卸船或裝船,有人下船來到,有人上船離去。半妖怪,有的甩着毛絨絨的尾巴卻光溜着大腿,有的豎着兩隻毛絨絨的耳朵又半露着豐腴胸脯,形形色色的狐媚女子風情萬種,隨時能貼到客人身上去的樣子,嬌聲媚語地招攬客人。也有清麗淑靜的佳人候在臺階上翹首接船,不知是不是在等情郎。還有大晚上打着傘穿着白衣的怪人站在臺階上一動不動。

    有殘疾爬行在地向來往客人乞討,也有枯坐在地的老嫗伸手乞憐。

    絲竹鐘鼓,悠悠歡快的歌舞聲縹緲於夜幕下,隱隱傳至海上。

    庾慶遠眺着前方的繁華,來往於他身邊的船隻看到他半沉的船中還有一個廢掉不知死活的鮫人船伕,皆驚愕訝異,紛紛離他遠一點。

    就像是魚羣中突然闖入了一條鯊魚,魚羣迅速主動讓路,畫面是如此的突兀。

    半沉的船在水中靠岸了,船頭撞在了延伸至水下的臺階上。庾慶輕走浮出水面的船舷,如同走鋼絲一般,一把掐住鮫人的脖子猛然一拽,鮫人拽了出來,船底也崩潰了。

    庾慶踩着石階,將鮫人拖上了岸。

    竟有人在這裏對擺渡的海族下了毒手。

    這是什麼地方?海市的繁華幾乎就是靠擺渡的海族撐起來的,得罪了海族,不說別的,難道想永遠困在海市嗎?

    在這裏,跟誰過不去,都儘量不要跟海族過不去,否則出了什麼事的話,你想逃離這裏都不行,何況海族還算是比較恪守本分的。

    總之,這一幕來的實在是突然。

    臺階上下船的人員愣住,裝卸船的人員詫異,招攬客人的狐媚女子止住了臉上的笑,紛亂的人羣迅速靜止,又悄悄向兩邊讓開。

    這種反應快速波及向四周,都紛紛看向了那個拖着鮫人屍體上岸的蒙面人,整個這邊的海岸線都迅速安靜了下來。遠處的人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都看向這邊不敢亂動了。

    只有遠近樓閣內的絲竹歌舞的動靜還在悠悠飄揚。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水中浮頭的南竹和牧傲鐵趁機上了岸,混進了人羣中朝庾慶那邊看。

    小黑在空中看到了他們,落在了一個房了一個房子頂上,扛着大棒跳了下來,赤腳鑽入人羣,到了南、牧二人身邊,剛想說話打招呼,便被南竹捂住了嘴巴。

    庾慶將鮫人屍體拖到了臺階上面,前方人羣不想惹麻煩,紛紛左右爲他讓出道來。

    庾慶的目光卻看向了附近立着的一杆旗幡,上寫“搬運”二字,立刻走了過去,於是那邊旁觀的人羣立刻讓出了路,露出了旗杆下抱臂站着的一個男人,也是個留着八字小鬍子的男人。

    在男人的身後,站了十幾個毛髮濃密,腰繫獸皮,身軀有兩個成人高的類似人類模樣的野人。

    見庾慶朝自己走來了,抱臂的男人頓感渾身不自在,一雙手有點不知該怎麼放,抱着的胳膊慢慢垂放了下來。

    砰!庾慶將鮫人屍體扔在了他的腳下,“送去冥寺,多少錢?”

    衆人目光立刻齊刷刷盯向了那男人。

    男人左右看了看,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擺手道:“這個送去冥寺,咱可沒辦法向冥寺交代,抱歉,這活咱不接,您還是換個人關照吧。”

    庾慶道:“不用你交代,我跟你們一起去,我自會交代。”

    並不是他搬不動這點東西,而是不知道冥寺在哪,需要人帶路,而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又不想讓人知道他是初來乍到,所以寧願花點錢。

    見是這樣,純粹只是搬運一下,大庭廣衆之下又有這麼多人看到可作證,八字鬍男人琢磨了一下,伸出了五根手指,然一想到這位連擺渡的海族都敢殺,還敢公然拖着屍體招搖,膽子得多肥?於是五根手指鬆動了一下,又變成了三根。“三百兩,已經是最便宜的價了!”

    庾慶摸出銀票,扯了三百兩遞給,當衆先把錢給付了。

    收了錢,男人立刻回頭招呼了一名野人交代。

    砰!野人用拳頭捶了一下胸,表示明白了,走了出來,抓起鮫人屍體往肩頭一扛,迅速大步而去。

    庾慶轉身跟上了。

    旗幡下的男人則拱手相送,直到人影消失了,他才放下手鬆了口氣。

    “這什麼情況,竟敢殺擺渡的船伕。”

    “殺了還敢直接帶屍體去冥寺,到底是怎麼回事?”

    碼頭上又恢復了熱鬧,還多了一件熱鬧,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了剛纔的事。

    人羣中的南、木二人也帶着小黑迅速離去,遠遠跟着庾慶。

    事實上跟着去看是怎麼回事的人,遠遠不止他們兩個,就是不知是看熱鬧還是有什麼別的企圖。

    一路上,不管是跟着野人的庾慶,還是後面混在人羣中跟着的南、牧二人,穿行在這隨地勢起伏而建的海市,算是領教了什麼叫做世上最繁華的地方,那叫一個滿眼的五光十色。

    海市一直以來就有世間最繁華之地的說法,錦國和殷國京城的繁華與這裏比較起來也是遠遠不能媲美的,因爲這裏有一種放縱之美,這裏是一座真正的慾望之城。沒有幽崖的清規,也沒有京城的世俗倫理,在這裏,只要有錢,可以做任何交易。

    當然,規則還是雙方自願,不得勉強。

    奈何這個地方太過魚龍混雜,無數妖魔鬼怪混居於此,背地裏出現一些弱肉強食的事免不了。

    對商戶和客人來說,論安全程度,這裏跟幽角埠是沒辦法比的,只要是幽角埠的商戶,幽崖甚至提供某種程度的域外保護。但幽角埠肯定沒有海市繁華和好玩,這裏是有錢人的聖地。

    氣質對比上,一邊像是做正經大生意的,一邊像是混亂大雜燴。

    是覺得安全重要,還是好玩重要,大家有各自的需求和選擇。

    不過海市聚集的人數也遠不是幽角埠能比的,可見不喜歡寂寞的人還是佔多數。

    在這裏,任何人幾乎都可以做任何買賣。

    譬如一人向路人推銷什麼物品,獲悉路人正在找住宿的地方,立馬就能把自己家的房間變成客棧。

    在海市,幾乎每一棟房子裏的人都在做買賣,哪怕撿到一塊比較別緻的石頭,都有可能立馬在家門口掛牌子出售,或者去街頭兜售。

    這裏的物價很高,因很多東西都要大老遠運過來,導致想在這裏立足的壓力頗大,許多人爲了錢可以出售任何東西,包括自己的身體。

    這裏甚至沒什麼筆直的街道,不少路竟然是從房子底下穿過的,也有節省空間從幾棟房子中間開出的道路,有的路段更是直接建造在了人家的房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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