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已磨好,鐵妙青擱下墨塊,雙手捧了筆,一副請留墨寶的樣子。
庾慶心裏想着怎麼反悔,人卻硬着頭皮走了過去,接了筆,苦嘆道:“你想我寫什麼?”
鐵妙青嫣然,“探花郎才華橫溢,區區舞文弄墨之事又何須旁人多言,你想寫什麼就寫什麼。”眼神卻是越發期待,這種力壓天下才子的人就站在自己邊上,就要爲自己書寫的感覺,是外人無法感同身受的。
最期待的便是,他究竟會寫什麼給自己呢?
隨便?庾慶又是一聲嘆,“我也是一時被你美色所惑,我已發誓棄文從武的,你這不是爲難我嗎?”
美色所惑?鐵妙青想笑,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該驕傲,又得矜持着,柔聲道:“就寫一回,不影響你棄文從武的。”
庾慶要哭的心都有了,關鍵不知道自己該寫什麼,還是想放棄,擱下了筆,道:“不妥!我說過,我已拒絕了許多人,這要是傳出去,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鐵妙青頓時急了,滿腔的期待就在眼前,箭在弦上豈能不發?要不是這回顧及到了男女之別,一雙伸出的手差點又要去拉人,最終變成了擺手,“你放心,我絕不對外張揚。”
說罷又趕緊拿了筆,再次雙手奉上。
面對她期待的眼神,那句‘絕不對外張揚’倒是令庾慶心頭一動,心中突然知道了自己該寫什麼,伸手再次接了筆,再次說道:“這是你說的,絕不對外張揚。”
鐵妙青立馬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庾慶這才走到鋪好的紙張前,落筆蘸墨。
鐵妙青頓時萬分期待,緊盯庾慶的一舉一動,想看看這種大才子寫東西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心想終於能見到這傢伙正兒八經的那一面了。
蘸好墨的庾慶已經落筆,揮毫潑墨,筆走風雲般,一氣呵成出三個字:人間好!
快速寫完,快速擱筆了。
“……”鐵妙青當場看懵了,似乎難以置信,就這三個字?這就寫完了?又是人間好?有點發愣,不過很快品味出了其中意味,霎時臉頰、耳根又有些發燙,卻佯裝不知的樣子,略帶小埋怨似的,“怎又是‘人間好’,你不是已經給人寫過了麼,何必這般糊弄,不算,重寫。”
她這略帶點小撒嬌的樣子,又顯另一種風情,庾慶小心肝又一陣怦怦跳,不知不覺也就用上了糾纏的語氣,“怎麼能不算?一顧人間酒菜好,戀戀不捨是人好。”
話畢,心裏忍不住嘀咕,發現自己這話說的挺順溜。
鐵妙青心絃一顫,對方的話果然點中了自己的猜測,這回所謂的‘人間好’指的果然是她,加上對方的話,被撩撥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不禁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道:“沒想到探花郎也會說出這般狂蜂浪蝶之言,傳出去只怕是名譽盡毀,請自重!”
庾慶現在反倒不怕了,反正說好了就寫一回,竟又抓起筆來蘸墨,之後再次落筆,在三個大字旁附上了兩行小字,就他剛纔說的順溜話:一顧人間酒菜好,戀戀不捨是人好!
寫完又擱筆了,算是與之前的人間好做了區別。
鐵妙青看清補的內容後,也是醉了,沒想到這傢伙竟把這種直白話給補上去了,這如何敢讓外人看到。
庾慶已笑道:“老闆娘,想來這幅字你確實是不敢對外張揚的。”
鐵妙青頓知這位再寫“人間好”的用意,真是太狡猾了,又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你就是在糊弄我。”
“反正說好了就寫一回,你既然不想要,那就撕了算了。”庾慶正樂得自在,當即就要伸手把剛寫的東西給毀屍滅跡。
去不妨鐵妙青再次出手,這次是摁住了他的手,身子貼在了一起,兩人四目相對。
鐵妙青避開他火辣辣的目光,也挪步離開了些,鬆了手道:“還沒落款。”
庾慶真被她那綻放的嫵媚神態給勾的有點魂不守舍,也不敢再多看了,再次提筆,猶豫了一下,最終留下的還是“阿士衡”的名諱。
他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人家纔不要他庾慶的名,人家要的是那個四科滿分的探花郎的題名。
再次擱筆後,他讓開到了一旁,伸手示意了一下剛寫好的東西,示意拿去。
也終於鬆了口氣,總算又糊弄過去一回。
鐵妙青上前,雙手端起了那幅字,仔細欣賞了起來,越看,神情越柔美。
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字不但寫的好,也確實是有味道,俊逸筆鋒中內斂着一股內在的張揚,給人放蕩不羈的狂野感,透着野性,也讓這一個個字充盈了靈性,越看越賞心悅目。
她心中不禁暗歎,難怪能成爲四科滿分的探花郎,僅憑這字就可見一斑。
也解了心願,終於看到了這廝才華橫溢的一面,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這粗俗子的內在是如此的不俗,竟能寫這麼一手好字。
“人間好…”
欣賞着,她竟囈語呢喃出了聲,一直久聞夕月坊‘人間好’的傳說,曾心生嚮往,想去看看究竟是何樣的人間好能當得起這誇讚,奈何被無形枷鎖所縛,做夢也沒想到這份‘人間好’竟能落在她自己的身上。
再看那兩行小字:一顧人間酒菜好,戀戀不捨是人好!
她浮想聯翩,哪怕是囈語,也不敢將這兩行字給嘀咕出來,這明顯在說她更好。
曾聞萬千甜言蜜語,皆不如這寥寥數字仙靈,仙氣飄飄,雋永難忘。
鐵妙青那神態已經是癡了般,若有天上仙,爲她人間好…
又見其另一種風情,庾慶喉結聳動,幾次欲衝動,欲從她身後攬抱,去行那一親芳澤之事。
奈何沒得到美人的明確示意,他不敢妄爲。
兩人修爲天差地別,怕自己會錯了意被人給打死,堂堂玲瓏觀掌門因這種事被人給打死,那樂子就大了。
有些事,男人還是要有點底氣纔敢舉重若輕的。
這方面,他也確實沒經驗,雖蠢蠢欲動,但沒得到明示,就是不敢。
只能老實站在邊上,偷偷將這女人從頭到腳反覆打量,內心不時涌現各種掙扎,嗷嗷叫鼓動師兄們做的事情自己卻不敢做……
好一會兒後,漸漸回神的鐵妙青慢慢放下了那幅字,轉身面對上了庾慶,那水汪汪的眼神有點異樣,令庾慶感覺有點黏人。
鐵妙青從袖子裏摸出了一沓銀票,託着說道:“是你給我的,你拿多少去都應該。”
庾慶劃清了的事情就是劃清了,不會多要,他就一張一張的從她手上數了十張,亮給她看了,“等我有錢了就還你。”說罷塞進了衣服裏面,拱手告辭,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