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欲言又止，好像正在糾結是不是要把學生的祕密，來告訴我這個其他學生的家長。
畢竟楊老師也不知道我回家會不會和囡囡說，也不知道囡囡會不會在班級裏傳播。
萬一這個叫做張天賜的小男孩，家裏的事是一個十分重大的變故，如果被班級裏的同學都知道了，以現在孩子的性格，沒人去搭理什麼感同受身，很有可能在張天賜的面前還肆無忌憚的討論。
學生的學習環境，以及他們自己的心態，決然不可以比擬那些在職場上混的風生水起，或者很是差強人意的人。
職場上的人還知道什麼叫做“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就算知道了誰誰誰不堪入目的祕密，也不會在那個人面前討論，如果有，那一定是故意來噁心那個人的。
就像趙玉萱出軌的這個事實，現在還有很多人不知道，只有少數和我以及趙玉萱不認識的人才瞭解，就比如電腦城的老吳。
等到我和趙玉萱徹底撕破臉皮，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趙玉萱出軌是事實，而我被戴了綠帽子也是事實。
這種情況對於我和趙玉萱來說，都是醜聞，等到以後我重新入職的時候，肯定會有人在我背後嚼舌根，或者是在我臉面前亂說話，這種情況是難以杜絕的。
職場這些懂得權衡利弊的人，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說這一些心智還未開化，只是懂得一些粗略道理的孩子了。
現在誰也不知道張天賜心裏想的是什麼，張天賜的心裏承受能力到底是強是弱。
到時候這種鋪天蓋地的討論，很有可能會讓張天賜受不了，家庭的壓力，再加上週邊朋友同學的大肆宣揚，很有可能打破張天賜最後的心裏防線，以至於導致他輕生也不是不可能。
我也對我突然冒冒失失問出這個問題而感到一絲尷尬，誰都有自己的小祕密，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態度，就十分不友好。
我剛要承認自己的錯誤，卻不想這個楊老師又開口了。
“囡囡父親，我看你不是那種不懂規矩的市井小人，這些事情我和你說一下，以後你也能引以爲戒，對囡囡學習和生活的方面，能夠更加上心一些。”
既然楊老師都這麼說了，那麼我也就不打算閉上耳朵不聽了，反正人家想說，我總不能還和別人說，“你別說你別說，我不想聽”之類的話吧。
楊老師憐憫的看了一眼張天賜。
沒錯，就是憐憫的態度，沒有任何虛假的掩飾，就是用看待可憐人的目光，去看向張天賜，讓我也十分喫驚。
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楊老師爲什麼會用這種眼神看張天賜，畢竟張天賜的家庭背景，不管是在班裏內部，還是整個學校，都是數一數二屈指可數的大家庭。
平常小男孩要是有這種背景，恐怕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和可憐壓根一點邊兒都沾不上。
只聽楊老師悠悠然說道。
“我聽張天賜奶奶說，他父親原本也很喜愛他，可是一場變故，導致了他父親態度的轉變，那就是他作爲主任的母親，和她的上級領導，有着不道德的男女關係，被一個人匿名給舉報了，最後他母親的上級領導被迫辭職，他父親也和他母親離婚了。”
“這件事弄得兩家公司人盡皆知，更是兩個相關部門最大的醜聞，張天賜母親主任的位置被下降一級，成爲了副主任。而副科級的張天賜的父親，也在公司成爲了笑話，終日下了班就借酒澆愁。”
我聽完之後，悠悠長出一口氣，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趙玉萱。
不道德的男女關係，通俗來說，那就是出軌，只是楊老師是個文化人，整天都和學生打交道的她，更是沒辦法讓她說出“出軌”、“偷情”這兩個字眼。
對於這種消息，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自從趙玉萱出軌之後，我好像發現了身邊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已經有出軌的事實。
下到上次在街邊咖啡鋪遇到的兩個學生情侶，是女生在有男朋友的情況下，還去招惹另一個男孩。
上到這個張天賜的父親母親，一個副科級，一個主任，也成爲了“出軌”這個魔鬼的僕人。
我有時候覺得，是不是隻要是一個人，都逃不了人間倫理的桎梏，在一個個的誘惑面前，沒有強大的責任感作爲保護，通通卸下了最後的僞裝，成爲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有違人倫的不道德的人。
我看向張天賜的目光，也帶了一絲憐憫。
這個時候，我又看到一旁顯然對趙玉萱很是不耐煩的囡囡，而趙玉萱並沒有因此氣餒，反而更加眉飛色舞的說着什麼，手裏還在不停的比劃。
如果在讓人不知道事情內幕的情況下，這不就是一個慈愛的母親，和一個正處於叛逆期的女兒正在交心的畫面嗎。
趙玉萱不停的去向女兒訴說什麼，而囡囡一臉的不耐煩，只是勉強笑着迴應，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說囡囡太不孝順了。
可現實就像人眼看到的那樣嗎。
我現在突然之間又有一些糾結，和趙玉萱魚死網破撕破臉皮，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因爲現在不是談戀愛的小孩子了，兩個人身後都有一個大家庭。
趙玉萱不顧家庭，出軌康成，這是她犯下的大錯。
而我要是始終要和趙玉萱離婚，對於囡囡來說，那可就沒有母親了，而且囡囡會不會也變成張天賜那樣，做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缺少了童年的天真與爛漫。
在小的時候就是這樣，等到長大之後，又要用多長時間，來舔舐好這一來自童年的傷痕。
再加上對於我的父母來說，孩子離婚，在那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莊子上，有很大可能也會被人戳脊梁骨，讓我的父母在一衆親人和鄰居面前，再也擡不起頭來。
現在不是一時衝動就要做出決定的年紀了，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多到讓人無法形容，也有可能就是因爲我的這些後顧之憂，讓趙玉萱如此肆無忌憚的吧。
或許在趙玉萱看來，我就是任她揉捏的工具，她想對我打罵，那就對我打罵，她想突然之間對我好，那就對我好。
就好像主人對待一隻寵物狗一樣，好的時候順順它的毛，不好的時候就一腳把它踹到一邊。
我剎那間有些憤怒，覺得這一切真的太虛僞了，不管是我陪趙玉萱去逛街，還是趙玉萱陪我來接囡囡，都好像一場鬧劇。
更像是一場荒唐的，由趙玉萱主導，由我拙劣的演技參演的舞臺劇。
更像是一個供人調笑的小丑一般。
我突然間想起一句話，那是我在報紙上無意間所看到的
我在馬戲團中沒有發現小丑，於是去問身邊的遊客小丑去哪兒了，這些遊客卻只是對着我笑。
我覺得他們不可理喻，於是向馬戲團深處走去，在走到一面鏡子面前的時候，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就是那個小丑。
楊老師見我一直沒有說話，她表情略有些尷尬，畢竟是她說了一大堆，而且還是關於別人家的祕密，她這個時候表現的有些不自在。
“囡囡父親，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我“啊”了一聲，回過神來，對她歉意的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說到，“我在聽，張天賜這孩子很可憐。”
楊老師也是嘆了口氣，“家庭的悲劇，延伸到孩子身上，本就是一場讓人心痛憐惜的事情，而且這個孩子還沉默的讓人心疼，就更加讓人感覺家庭教育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