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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兩隻紙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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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誰來看,這都是強辭奪理,強顏歡笑,強作鎮定,小德也是這樣認爲的,臉上的嘲弄之色越來越。

    陳長生解釋道:“如果能夠殺死他,當然最好,就算做不到,能把他從這裏趕出去,也不錯。”

    小德不明白他的道理,場間的數十名高手也不明白。

    就算如陳長生所言,這個周通親自佈下的局,讓周通變成了喪家之犬,可爲什麼喪家之犬,便會離死近了

    不管是盛夏還是寒冬,在京都裏,隨處都可以看到沒有家的流浪狗,它們雖然活的辛苦,但也不是那麼容易死去。更何況周通就算是狗,也不是一條普通的狗,他有世間最鋒利的獠牙,上面還焠着最可怕的毒。

    但正因爲如此,陳長生纔會覺得周通離死不遠。

    喪家之犬,必然惶惶不可終日,因爲過街的老鼠,必然人人喊打。

    小德明白了,用看着幼稚小童的眼神看着他,說道:“難道你以爲還有人會幫助你們殺周通”

    在他和很多人看來,王破和陳長生執意要殺周通,本就是最瘋狂的事,世間哪裏還會有這樣的瘋子

    陳長生很誠實地說道:“我不知道有誰會幫我們殺周通。”

    然後他接着說道:“但我相信肯定會有人。”

    世間想周通去死的人太多了。

    周通離開了這座有着海棠樹的庭院,離開了北兵馬司衚衕,天下再大,也都不會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那些想他去死的人,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給予他最致命地打擊。

    因爲商行舟的存在,絕大多數想周通死的人大概不會動手,但總會有人動。

    而那些所謂的大多數,不會對周通伸出援手,只會冷眼旁觀,看着周通去死。

    就像當初他和蘇離從雪原萬里南歸的一路所見,就像在潯陽城裏一樣。

    小德並不相信他的判斷,憐憫說道:“人之將死,其心也亂,再說這樣的話,又還有什麼意義”

    面對着小德這樣的逍遙榜強者還有數十名聚星境的高手,怎麼看,陳長生似乎都只有死路一條。王破現在的境況比他還要更加糟糕,雖然他剛剛破境,但斷臂重傷,經脈嚴重受損,不要說再戰之力,便是在滿是冰渣的河水裏行走地,都極爲困難,而他這時候面對的是數百精騎、兩位神將、唐家二爺還有遮天蔽空而來的、如暴雨一般的羽箭。

    天空被箭雨撕裂成無數道,寒風亂舞,王破站在河水裏,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依然平靜,也可以說有些木訥。

    在世人皆欲殺的時候,他攜刀入京都,於雪街之上戰神聖,無比震撼地在洛水斷臂破境,一刀斬死了鐵樹這樣的絕世強者。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都已經做到了極致,他的刀道也已經發揮到了極致。

    至此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也無法再做出更多的驚天之舉。

    他睜着眼睛,平靜地看着滿天箭雨落下,是因爲現在他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忽然間,一場狂風捲着風雪在洛水上空橫掃而過。

    這陣狂風是這般的強勁,那些速度極快的羽箭,竟然都被拂亂,失去了所有的威力,然後從空中頹然落下。

    數百枝箭,落到了寒冷的河水裏,時浮時沉,看着就像是斷掉的樹枝,很是慘淡。

    唐家二爺霍然擡頭,望向雪空,神情微變,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王破必須死。

    這是商行舟、白帝夫婦、十四路反王對朱洛的承諾。

    現在很明顯這是朝廷殺死王破最好的機會,也極有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就在那陣來自雪空的狂風捲落箭雨的同時,那兩名神將動了。

    這兩位神將在大周軍方的排名並不是很靠前,但修爲境界非常深厚,遠超過薛河,多年前便已經是聚星上境。

    河堤上的十餘株寒柳瞬間粉碎,兩匹龍血馬哀鳴一聲被生生震死,兩位神將破e而起,掠向了洛水

    兩道鐵槍泛着寒光,向着洛水裏的王破刺去

    嘩嘩雪空裏響起一陣極爲清楚的聲音。

    彷彿洛水裏的冰在瞬間全部融化,然後去往了高處,變成了瀑布。

    不,那是一隻紙鳶在高空飛行,被寒風拂動的聲音。

    紙鳶的下方繫着一根線,線頭上是一個人。

    那個人從天空裏跳了下來,帶着嘩嘩的聲音。

    那是他臉上的白紙被寒風拂動。

    他就像塊石頭,落在了洛水裏,搶在了那兩名神將之前。

    那兩道威力強大的鐵槍到了。

    那人舉起了他的武器,同樣也是一把鐵槍。

    這把鐵槍當然不如皇宮裏的霜餘神槍,也不如汗青神將手裏的槍,亦不如薛醒川當初手裏的槍。

    但這把鐵槍同樣是世間最著名的槍之一,在某種程度上,甚至要比汗青和薛醒川的槍更加出名。

    因爲那個人太出名了。

    如今汗青迴歸魔域,薛醒川被葬在京郊,世間還有幾把鐵槍能比他的槍更霸道,更囂張

    鐵槍暴烈而去,擋住了那兩名大周神將的鐵槍。

    兩道沉悶至極的撞擊聲,在洛水上響起,波濤四散。

    已經衝進河裏的羽林軍,被震的東倒西歪,寒柳裏的那些戰馬發出痛苦地嘶鳴。

    兩名神將被震回堤上,口噴鮮血,竟是受了不輕的傷。

    那人站在洛水裏,半步未退。

    又有無數羽箭自天而降,如暴雨,如烏雲,洛水驟暗。

    那人鐵槍一橫,於寒水之上,如鐵索不可撼動。

    受槍勢所引,一道百餘丈寬的水牆,從洛水裏噴涌而起。

    那些羽箭射入水牆中,瞬間便被沖毀。

    緊接着,他收回鐵槍,重重一頓。

    槍尾落入水中,河水如瀑布倒起,泉初涌,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如水箭般,射向那些疾速掠來的軍中高手。

    洛水上到處都是悶哼之聲,混着冰渣的水面上到處都能看到血跡。

    只是瞬間,便有十餘名軍中高手身受重傷,失去了戰力。

    天地間出現了片刻安靜。

    嘩嘩。

    紙鳶在高空飛着。

    水牆落入河中。

    那人臉上的白紙不停顫動。

    噗的一聲,一口血從他的嘴裏噴出來,擊打在了白紙上,看着就像是一朵妖豔的花。

    直到最後,他才決定出手,難免有些倉促,而且他的對手不是普通人,是朝廷。

    一槍逼退兩名神將,一槍擋住滿天箭雨,一槍重傷十餘名軍中高手,即便是他,也要付出很重的代價。

    但他不在乎,因爲這時候已經能夠確定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爲這時候他覺得很爽。

    有些沙啞、充滿了暴戾情緒的聲音,穿透還在滴血的白紙,落在了洛水兩岸無數人的耳中。

    “還有誰”

    這句話好囂張。

    此人好生囂張。

    好一個肖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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