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菱雪無話可說。
現在水柔綾確實比她強。
記得上學的時候，水柔綾見到她，都是滿臉羞慚，頭都不敢擡。
也不敢跟她打招呼，總是低頭從她旁邊匆匆過去。
那是何等的卑微。
但現在，她反倒覺得在水柔綾面前有些卑微。
這還真的是世事如滄海桑田，變幻莫測，難以預料。
“現在告訴我，到底是你有眼光，還是我有眼光？”水柔綾冷冷地看着蕭菱雪。
蕭菱雪現在有求於人，自然氣短了三分。
就算再有大小姐的傲氣，這個時候也要收斂起來。
低聲說：“你有眼光。”
“那告訴我，那個男人厲害嗎？”
蕭菱雪沒辦法，就算心裏再怎麼不服氣，也要順着水柔綾的話說：“厲害！”
“是很厲害。”
“嗯，很厲害。”
水柔綾總算滿意了，瞥了蕭菱雪一眼：“行了，進來吧。”
走到店裏的沙發上坐下。
卻沒邀請蕭菱雪坐下，讓蕭菱雪在那裏乾站着。
翹起二郎腿，傲然地看着蕭菱雪：“大小姐，現在說說吧，你來找我做什麼？”
這一聲大小姐，真是充滿了譏嘲。
蕭菱雪臉上又紅了起來。
現在在水柔綾面前，她哪裏還是大小姐的待遇，簡直像是水柔綾的下屬似的。
再說，她已經在電話裏跟水柔綾說了，來找水柔綾借錢的。
水柔綾還這麼問，分明是讓她再次開口懇求。
真覺得很尷尬。
但水柔綾掌握着主動，讓她說，她只能再次說：“我最近遇到點困難，需要五十萬，希望你能借錢幫我週轉一下。”
在電話裏開口借錢，和當面開口借錢，感覺實在不一樣。
在電話裏，畢竟隔着距離，彼此看不到，還可以稍微遮掩尷尬。
但現在，水柔綾坐在那裏，鄙視地看着她。
她再開口借錢，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水柔綾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當初蕭菱雪讓她多卑微，她現在就要讓蕭菱雪多卑微。
奮鬥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爲了出這口氣嗎？
嘴角冷笑：“真沒想到，大小姐你竟然也需要向別人借錢，你們家裏不是很有錢嗎？不是揮金如土嗎？”
“最近遇到點困難。”蕭菱雪只能解釋。
“原來大小姐你也會遇到困難，我還以爲你會所向披靡，一路無敵呢。”
蕭菱雪實在被譏諷地顏面無存。
即便如此，還是得借到錢。
以前真不怎麼瞧得上五十萬，但現在，這五十萬簡直像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乾笑一下：“水柔綾，看在同學的份上，你就幫幫忙吧。”
水柔綾撇撇嘴：“我倒想幫你，可是理由呢？”
“咱們……咱們是同學啊。”
“你的同學很多吧，爲什麼不找別人幫你？當初你身邊不是圍着一羣好姐妹嗎？”
蕭菱雪苦笑。
她有錢，纔有那羣好姐妹。
家族沒落之後，那羣好姐妹也就消失了。
這些窘迫的事，實在不想再提。
忽然想起自己帶來的禮品。
是個果籃。
忙放到水柔綾面前：“來得急，也沒給你好好準備禮物，你看……”
“哇，好精緻的果籃啊！”水柔綾一臉誇張的表情，“這麼迷你的果盤，肯定很難買到吧？提着這麼迷你的果籃來，有沒有累傷大小姐你的纖纖玉手？”
蕭菱雪那叫一個尷尬。
但不得不說，這個果籃確實小了點。
水柔綾指了指那果籃：“別告訴我這就是我借給你錢的理由。這樣的果籃，五十萬應該能堆滿整個倉庫了吧？”
“水柔綾，你……你別這樣……”
蕭菱雪哪受過這種嘲諷，實在難堪之極。
“那你要我怎樣？對了，你是大小姐，我怎麼忘記你的身份了？我是不是應該趕緊捧出五十萬，跪在你面前，雙手獻給你啊？”
“不，不……”
“不什麼？”
“不要這樣，咱們……咱們還是心平氣和一點。”
“你現在想着心平氣和了？當初你身邊那些臭丫頭把我的衣服畫得亂七八糟，怎麼沒見你讓她們心平氣和呢？”
蕭菱雪一愣，有些沒明白她的意思。
“喲，大小姐你這是不記得了啊？”水柔綾冷笑，“果然是貴人多忘事。”
忽然站起來，“沒關係，你貴人多忘事，我會幫你回憶起來的。”
她轉身進了倉庫。
先前接完蕭菱雪的電話，知道蕭菱雪要來，她就進了倉庫裏，去找那件衣服。
終於在倉庫最深處找到了。
進去之後，拿了出來，扔到蕭菱雪面前。
蕭菱雪看過去，那是一件很漂亮的連衣裙。
但上面畫滿各種顏料，還有各種塗鴉。
有的是烏龜，有的是狗屎，還有其他亂糟糟的線條，隨意亂畫的各種線條。
好好的一件漂亮裙子，被畫得完全不能看了，更別說穿了。
敢穿這樣的裙子，簡直要被人笑死。
“這是……”蕭菱雪很驚訝。
“怎麼，還不記得？”水柔綾搖頭，滿臉苦澀，“果然，我在你眼裏實在太卑微了，這麼一件改變我一生的大事，大小姐你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是你的衣服？”
“當然，你每天都可以換一件的名牌衣服，我難道不想要嗎？當時正是愛美的年齡，誰不想穿條漂亮裙子？但我不像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想要這樣的裙子，必須自己出去打工賺錢，我去酒吧賣啤酒，被那些可惡的男人灌醉，取笑，每天晚上吐得死去活來。但我堅持了下來，堅持了整整一個暑假，終於攢夠了錢，買了一件夢寐以求的漂亮裙子。”
蕭菱雪有些印象了：“你開學的時候，就是穿着這裙子去的，對吧？”
“對！只可惜，我買的漂亮裙子，竟然和大小姐你撞衫了。”
蕭菱雪臉色變了變。
她終於想起來了。
當時開學的時候，水柔綾穿了條漂亮裙子，偏偏就是當時她身上穿的那款。
然後，她身邊的那些姐妹就嘲笑水柔綾。
說她有什麼資格穿這麼好的裙子，讓她趕緊脫掉。
水柔綾嚇壞了，怯生生地說，她可以拿去裁縫店修改，一定修改地和蕭菱雪的裙子不一樣。
但那些姐妹沒放過她，譏諷着說，不用去裁縫店，她們就可以幫着修改。
於是拿出各種筆，畫筆、鋼筆、鉛筆之類，圍着水柔綾，在水柔綾的裙子上畫來畫去。
最後把水柔綾的裙子畫得面目全非的。
和蕭菱雪的裙子完全看不出相同了。
當時，蕭菱雪也覺得那些姐妹有些過分，卻沒太在意。
在她看來，就是一件裙子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怎麼都沒想到，水柔綾竟然一直保存到了現在，並且對這事這麼耿耿於懷。
《秦譽蕭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