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樓踮起腳尖,認真瞅了瞅,褐色的矮板凳旁邊確實有個箱子。
她這就納悶了。
“有好東西幹嘛不擺出來?幹嘛要用假貨忽悠人?難道那一箱寶貝都被人預定了?”
周小樓一口氣拋出三個問題,李樂微笑着徐徐道來。
“我說過,文物的數量是恆定的,到了今天,好東西哪那麼容易搞到手。”
“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懂文物,不懂文物的自然出不起什麼高價,好東西賣不出個好價錢,那很可能意味着他們這一年都白忙活了。”
“懂行的行家心裏都有個數,要是碰到個真心喜歡的買主,也就不愁賣不出高價,所以,這幫人精明着呢,不是行家裏手,他們是不會拿出寶貝來的。”
周小樓眨了眨眼,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們這行的學問可真夠多的!”
離開十字路口,兩人接着往前走。
周小樓馬上又有問題了。
“竟然你知道他們的寶貝在哪,幹嘛不買啊?”
李樂擠出一臉苦笑。
“不好意思,我現在也是個商人,如果我是以藏家的身份,我肯定不會吝嗇價錢。”
聊到這,周小樓恍然大悟。
“明白了,你現在是在撿漏,而那些被他們鎖在箱子裏的寶貝,他們肯定不會便宜賣給我們,你也就沒什麼利潤空間了。”
“聰明。”
李樂誇她一句,她神氣地冷哼一聲。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李樂看似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是啊!也不看看你師父是誰。”
“哼!臭美!”
在與周小樓熟絡之前,她是個文文靜靜的古風女生,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現在,她把李樂當成哥哥,兩人之間沒有距離,她盡顯小女生的嬌態,比先前又可愛了一些。
繞到鬼市的另一邊,李樂終於停下了腳步。
這個攤子裝備齊全,頂上有雨棚,桌腳還墊了兩塊磚頭,鬍子拉碴的老闆躺在藤椅上睡覺,藤椅上方也有巨大的遮陽傘。
看這樣子,這人常年在這擺地攤。
李樂走過去直接拿起一塊玉佩。
玉佩是長方形,上面兩個角是直角,下面兩個角是圓角,中央躺着一條閉着眼的龍,這閉眼的龍可十分罕見。
看過去的第一眼,李樂也沒瞧出是哪個朝代的,上手一摸,心中變了有答案。
“老闆!這玉佩怎麼賣啊?”
攤主掙開一隻眼,瞧見客人是一對青男俊女,眼睛又合上了。
“十八萬!”
常在鬼市混的人並不覺得稀奇,但那些經驗不足的路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李樂笑着把玉佩放回到桌子上。
“妹妹,我們走吧,這個老闆沒誠意做生意。”
“沒誠意做生意”這六個字從買家口中出來,對賣家來說,多少有點嘲諷的意思。
攤主睜開眼,認真瞅了瞅李樂,見他倆的穿着不像是拿自己找樂子的普通打工人,馬上坐起來。
“回來回來!”
周小樓噗嗤一樂,湊到李樂耳邊豎起大拇指。
“你可真行,什麼商人到了你手裏,都得任你宰割。”
轉過身來,李樂毫不客氣地問道。
“老實說,多少!”
攤子上的東西太多了,攤主也記不全,瞄了眼那塊玉佩,臉上閃過一縷怒火,好像他與這塊玉佩有過故事。
“我一千八進的貨,你看着給吧!”
“一千八?”
聽見李樂重述一遍數字,攤主又不高興了。
“我看你也是這行的纔給你透底,你愛信不信!”
常在古玩行混的人都知道,一般說透底了,那說的很可能就是真話。
當然,不是逢人都說真話,大多隻跟老主顧透底。
李樂笑着擺擺手。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
話說一半,李樂不說了,拿起玉佩來。
“三千!”
這個價格是攤主明顯沒先到的,他愣了一下,然後,連連點頭,同意了這單買賣。
李樂一邊掃碼打錢一邊說道。
“我剛纔是想說,老闆你眼光獨到,品位也不俗,竟然願意花一千八買閉眼龍。”
他倆雖然交談沒幾句,但攤主從李樂的言行與出價三千的舉動知道,面前這個小夥子是個行家。
知音難覓,難得碰到一個行家,攤主打開了話匣子。
“哎呀,別提了!這閉眼龍啊,可把我折騰壞了,拿回來給人一看,每個人都說這是贗品,沒人買,都說我他孃的是個傻子,我……”
錢打過去了,李樂自個繞到攤位後面,拿起幾張報紙抱起來,再扯下一個袋子用來裝玉佩。
“這個不怪你,因爲這塊玉佩從問世以來就很少示人,要不是雕刻這塊玉佩的老先生的一徒弟晚年談起這事,都無人知曉。”
攤主又愣了會兒,眼睛直直地盯着李樂。
“你,你是說這是塊寶貝?”
玉佩已經裝好,李樂跨過攤位,交給周小樓保管。
“愛新覺羅胤褆的玉佩,你說是不是寶貝?”
“愛新覺羅什麼?”
攤主和大多數都人都只記得清朝的國姓,亦或者康熙皇帝和雍正皇帝這樣的習稱,連皇帝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些沒當上皇帝的,就更默默無聞了。
李樂開始往外走。
“愛新覺羅胤褆,康熙帝的長子,九子奪嫡中的大阿哥。”
過了好一會兒,攤主“哦”了一聲。
“這,這玉佩是他的!”
李樂點頭回應。
攤主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問道。
“他竟然敢佩戴龍玉佩!他不怕被砍頭嗎?”
李樂笑着反問道。
“其他人佩戴,就不用有這個擔心了嗎?”
攤主又是一愣,連連擺手。
“不不不,我是說,他可是雍正帝的哥哥啊!他佩戴龍玉佩,不怕被雍正帝看到嗎?”
“看到了這玉佩還能到你手上?”
李樂已經走到攤位前面,“我剛不說了嗎,這塊龍玉佩成形之後,很少示人,知道的沒幾個。”
攤主立馬追了出去,有意堵住李樂的去路。
“你等等,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我因爲這玉佩可受了不少冷嘲熱諷,你給我說清楚,我好找他們找回面子去!”
這個理由是李樂沒想到的。
李樂停下腳步,耐心跟他講故事。
“胤褆是康熙爺的長子,他本該是最有希望成爲皇儲,繼承大統的,奈何三十七歲奪嫡失敗,此後二十六年都被幽禁高牆之內。”
“他是雍正十二年死的,雍正十年還能生兒子,你想想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沒有難倒攤主,他思索一番回道。
“一定心裏充滿了嫉妒羨慕恨。”
李樂沒有點頭。
“所以,那個傳聞應該就是真的。”
攤主問道。
“什麼傳聞?”
李樂看向裝有玉佩的袋子。
“他晚年得了一場重病,性情越發暴躁古怪,有一天他得到了一塊玉石,便突發奇想,讓人找來一個工匠,讓工匠給他雕刻一塊龍玉佩。”
“工匠哪有那膽子啊,他家人知道了也都怕的瑟瑟發抖,但胤褆下了命令,工匠要是不從,就讓他死在府裏。”
“無奈之下,他家人與工匠商議,雕一隻閉着眼的龍,哪怕到時候胤褆發怒了,他家人也好找個理由保住工匠性命。”
攤主長鬆一口氣。
“這該死的胤褆,死就死唄!幹嘛還要弄這閉眼龍啊!害的我……”
攤主的牢騷話如同黃河之水滔滔不絕,李樂聽沒兩句,就帶着周小樓走了。
走沒二十米,李樂又停了下來。
周小樓發現他的目光已經鎖定了攤位上的一塊其貌不揚的石頭,笑着問道。
“這塊石頭不會也有故事吧?”
李樂噗嗤一樂。
“哪那麼多故事。”
《李樂李孝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