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城不愧是國際大都市，寬敞的公路上每時每刻都有川流不息的車輛，每個路口的紅綠燈一旦亮起，不用多久，車輛便會排起長龍。
李樂望着紅燈說道。
“我國早起沒有古董交易市場，五六十年前，那時候人們只當是舊貨，這也是爲什麼潘家園至今仍叫潘家園舊貨市場的原因。”
“在市場之前，想要買古董，只能找收破爛的。那時候，收破爛的大叔大媽有點頭腦的，日子都比一般人家要好的多。”
“古董市場形成之初，沒人把這當成一門生意來做，都是星期六日放假了，把家裏的舊東西裝進麻袋，到了地兒，把麻袋往地上一攤，東西往麻袋上一放。”
“起初每個人都不知道往哪擺攤，後來，人們發現旅遊景點的人多，特別是人文景觀附近，因爲喜歡去那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文化人。”
“要說我國古董市場真正形成時間，還得在改開之後，因爲改開前國家和人都沒錢，縱使你囤積了一屋子的寶貝，也發不了大財，除非你有搞外匯的門路。”
“改開後不久，很快有批人率先富裕起來，古董價格從最初的一元兩元上漲到了十元五十元，再過沒多久，一個古董五六十元常有的事。”
“也就是打這時起，古董市場纔算真正形成。”
等車子通過十字路口，李樂笑着說道。
“十來年前，國際藏家開始重視我國古董，我國古董隨之水漲船高，人人都說我國古董到了黃金時期。”
說到這，李樂嘆了口氣，越發有老人的姿態。
“其實，對藏家來說，真正的黃金時期是在改開前後二三十年，因爲那時候蘇富比還沒進來，一個文物捅破了天在國內也就才幾百上千，而且！那時候沒有假貨。”
“只要你兜裏有錢，你到一個地攤隨便拿件東西，都是真品，因爲沒有天價，沒有翻好幾十幾百乃至上千倍的利潤，就沒人造假。”
“我跟你說，那時候的藏家的對手不是賣家，而是跟自己一塊喜好古董的同行，我跟你說，那時候買東西樂趣可多了。”
李樂這番回憶雖然輕鬆愉快，周小樓卻在心裏產生了疑問。
周小樓再次認認真真地打量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你到底多少歲啊？”
李樂當即看了她一眼，頓時明白過來，剛剛的自己無論是語氣還是眼神都暴露了自己的心理年齡。
故此，他笑道。
“唉，我也是聽老人說的太多，被傳染了。”
這話讓周小樓找到了一直困惑着自己的問題的答案。
“怪不得一身本領的你，謙虛友善，原來你的師父是上了歲數的老人家啊。”
她自個給自個找理由，不用李樂費工夫，李樂也就放棄了尋找藉口的想法。
周小樓突然萌生一個想法。
“要不，哪天你有空了，帶我去見見你師父，他能交出你這麼厲害的徒弟，想必他一定也很厲害。”
我去，這丫頭怎麼說一出是一出啊。
李樂心裏不慌，笑着回道。
“想要拍我師父啊？你不早拍了嗎？”
周小樓有些訝異，趕忙在記憶裏搜尋畫面，想了好一會兒，也沒在記憶中找到李樂師父的蹤影。
“你師父什麼時候來找過你？我怎麼沒印象啊？”
李樂瞧她皺眉，笑着說道。
“你在古玩街交流會拍到的所有人都是我的老師。”
周小樓感覺自己被耍了，不願意跟他搭茬。
李樂不是故意捉弄她，而是爲了引出下面這番話。
“別看古玩行規矩衆多，它的發展史不過幾十年，一開始的藏家沒幾個懂古董的，那他們的經驗怎麼來的呢？”
“因爲一開始沒人懂，要是想先不給錢，想不被坑，就找個買賣雙方都認識的中間人作保，那人就可以把東西拿回去，拿回去幹嘛？找志同道合的朋友商量，一起掌掌眼。”
“今兒他買一東西，明兒他買一東西，大夥的經驗就是這麼來的，壓根沒有師父授業解惑，要說有，就是清末民初那些大藏家寫的書寫的日記。”
他這麼一說，周小樓明白了。
過了會兒，周小樓想起一開始的話題。
“這些跟我們去藏寶城有什麼關係嗎？”
李樂解釋道。
“藏寶城旁邊有什麼？”
周小樓是土生土長的上都人，她只思索了片刻便想了起來。
“城隍廟。”
李樂接着給她講述歷史。
“上都城隍廟的歷史可追溯至三國，永樂年間改爲城隍廟，此後基本定型。這數百年來歷經興衰，承載了上都幾百年的歷史，香火鼎盛，起初的古董商人自然到那擺攤。”
“別看它比雲都亂，遠不及虹橋古玩城，那裏的寶貝一點不比雲都少，而且，大多來自民間，有空有本領的行家要是願意花點時間，都能從裏頭找到寶貝。”
“當然啦，最主要的是我還沒去過那，沒人認識我，買東西就能儘可能的往下壓價。”
周小樓這又糊塗了。
“在雲都不能壓價嗎？”
李樂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古玩這行的啊，跟別的行業有一點截然相反，別的行業看見老主顧，都是能多給些實惠就多給一些，好讓老主顧幫自個多宣傳宣傳。”
“但古玩行不同，一旦你的身份泄露，你的利潤空間就會受到影響，因爲他知道你兜裏有沒有錢，特別是當你對一東西滿心歡喜的時候，價格不翻個幾十上百倍，那就是商家對你的客氣。”
“現在的我，仍處於起步階段，這中間差價自然是越大越好。”
周小樓忽然笑了。
“憑你的技術，不用多久，藏寶城的人就都認識你了。”
李樂也有些無奈，苦笑道。
“我想隱於市，可惜實力不允許啊。”
他這時候突然流露出些許高傲，出乎周小樓的意料。
不過，周小樓沒有反感，反倒覺得此時的他魅力十足。
位於城隍廟旁邊的藏寶城在過去幾十年裏有過三次大改，五層樓高的主樓便是最後一次大改時候修建的。
藏寶城的牌坊高達五米，在街道兩旁房屋的襯托下，遠遠的就能感受到濃厚的文化氣息。
李樂把車子停在牌坊附近的停車場，與周小樓步行進藏寶城。
故地重遊，周小樓被眼前的景象深感驚訝。
街上行人不多也不少，但開門營業的店鋪顯然不如當年，有種繁華過後的蕭條感。
“古玩價格不是一直在上升嗎？而且這藏寶樓還挨着城隍廟，怎麼生意卻怎麼感覺比古玩街要差一些呢？”
李樂指着主幹道正前方的大樓說道。
“那就是藏寶城，現在基本人去樓空。”
“啊！爲什麼？怎麼會這樣？”
周小樓滿臉驚訝，“就算古玩生意不行，那也是古玩街那邊先衰落，怎麼這裏……”
在門口澆花的一位中年人聽了這話，露出了無奈的笑容，隨口說了一句。
“假貨太多了唄。”
原來是這麼個原因，周小樓對此心生惋惜。
“當年開張的時候，各界名人都來站臺，那場面我至今記憶猶新……”
因爲中年人的搭茬，給李樂帶來了點好感，便在他店門口停了下來。
中年人不知道他們是來買古董的，放下灑水壺，擠出熱情的笑容招待他們。
“想要點什麼？進來看看。”
李樂掃了眼店內的貨架，衝店家笑了笑，接着往街道前方走去。
周小樓認真地用鏡頭記錄下繁華不再的街道。
“古玩街應該也很多假貨，爲什麼它沒有受到影響？”
《李樂李孝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