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衙差扯了扯綁着身後囚犯的繩子,一時間將人扯了個踉蹌。
見他們還眼巴巴的朝着後面抽,其中一人抓着手上的鞭子就朝着幾人身上抽了幾下:“有什麼好看的,再看那貴人也瞧不上你們這些賤皮子。”
“作奸犯科謀財害命的時候怎麼沒想想存點兒良善心,這會瞧着人家也看不出花兒來。”
他低聲罵道:
“趕緊出城,要不然晚些時候趕不上夜宿的地方,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這些都是要被髮配出京的流犯,幾乎都是身上揹着重罪的人。
那衙差之前並不認識,可卻不妨礙他對這些人心生厭惡,對着他們時更是沒有半點客氣,拉扯着繩子時就像是對待牲畜一樣,扯着那些人踉蹌着朝着城外走去。
人羣裏捱了打都是隱忍着,而其中一個半大孩子瞧着花轎的方向,忍不住說道,
“娘,是二姐……”
雲嘉懿朝着花轎後面跟着的人指着,急聲道,“還有哥哥。”
他看到了雲錦元。
雲嘉懿不想流放,更不想離開京城,他曾經是雲家最得寵的小公子,從出生後就沒喫過任何苦,可這段時間從抄家到入獄,他喫足了苦頭。
見到雲錦元就想要衝上去,嘴裏還叫着哥哥,就連王氏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跑出去了一截。
那衙差見着他朝着攝政王府花轎那邊衝去,嚇得冷汗直流,這要是真叫這小兔崽子衝了過去,他們怕是會沒命,他一把拎着雲嘉懿將人甩了回去,扔在地上就一鞭子抽在他身上。
“你個小賤種,想幹什麼?你不想活了別拖累老子!”
雲嘉懿頓時疼的哭號,“是我哥哥,二姐,哥哥!!”
“啪!!”
那衙差可不管什麼哥哥不哥哥,他只以爲這小孩胡說八道,要真跟攝政王府的人有關係,哪能落到被人發配的下場。
王氏連忙將雲嘉懿護在身下,一把捂着雲嘉懿的嘴,急聲道:“差爺饒命,差爺饒命,小孩子不懂事,求您饒了他……”
那衙差瞅着周圍有人朝着這邊看了過來,生怕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注目,這才停了鞭子沒好氣的說道:“管好了這小崽子,要是再敢橫衝直撞,就別怪我不客氣!”
“是,是。”
王氏唯唯諾諾,而那衙差這才罷休,“趕緊起來,走!!”
王氏連忙扶着雲嘉懿起身,等站穩之後,雲嘉懿就忍不住哭聲道:“娘,那明明是二姐……”
“她不是你二姐,你忘記了嗎?”
見雲嘉懿還想要說什麼,王氏捂着他的嘴,拽着他朝着城外走,“別說話了,不然又要捱打。”
雲嘉懿嚇得打了個哆嗦,小臉慘白慘白的,而王氏回頭看了眼身後那不斷遠去的花轎,心中忍不住染上悲涼。
她突然就想起當初雲夙音被送進流放犯人裏面,帶去南地的事情,那時候她和雲姝月只想着能除了這個絆腳石,只想着能將她身上的婚約搶了過去,想要從此往後都再也看不到這個討厭的人。
可她們卻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被送到了那種地方之後,會有什麼下場。
這世上果然是有報應的。
“啪!!”
身上捱了一鞭子,那衙差厲聲道,“還看什麼看,趕緊走。”
王氏後背疼的鑽心刺骨,卻伸手死死護着嚇得臉色蒼白的雲嘉懿,捂着他的嘴不敢讓他嚎啕出聲,母子倆腳步蹣跚的跟着那些流放犯人朝外走。
花轎那邊,雲錦元回頭朝着身後看了一眼,臉上有些疑惑。
“小公子,怎麼了?”三寶問道。
雲錦元搖搖頭:“沒什麼。”
他剛纔好像聽到誰在叫哥哥,可是城門口卻什麼都沒有。
他朝着那邊看了一會兒,沒瞧出什麼東西來,而周圍的人嬉笑着道賀,他只是疑惑了一瞬,就將這錯覺拋之腦後,只對着三寶問道,
“花轎還要走多久呀?”
他們好像都走了好遠了,雲錦元問道,“會不會耽誤了拜堂的時辰?”
三寶先是愣了下才忍不住失笑:“小公子知道什麼時辰拜堂嗎?”
見雲錦元傻乎乎的,他笑着解釋道,“這迎親啊去的早,可拜堂的時辰卻晚着,而且府中迎親繞城既是爲了與人慶賀,也是顯示對新娘子的看重。”
“拜堂的時辰是早就定好的,眼下還早呢,哪能耽誤了,而且等繞過朱雀正街,花轎就該去王府了,誤不了!”
“這樣啊……”
雲錦元有些尷尬,他也不知道這其中的道道,見周圍幾人促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傻笑了一聲後,就連忙抓着腰間的喜錢袋子佯裝朝外撒着喜錢化解尷尬。
三寶見狀笑着搖頭,對着身旁的萬鈞道:“這小公子倒是不像王妃。”
傻乎乎的。
萬鈞撒了把喜錢,也是頗爲認同。
王妃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有個這麼憨的弟弟?
……
雲夙音只覺得花轎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才停了下來。
君九淵踢了轎門,旁邊便有人說了吉祥話,也有笑鬧的聲音,他依舊如之前一樣,直接牽着她的手一起跨了火盆,入了府中。
攝政王府大喜,京中但凡接到帖子的無人不來,就算沒接到帖子,也有不少自己過府,或者是命人送了賀禮過來。
雲夙音跟着君九淵牽着,身旁跟着喜婆和馮官官她們,一路朝着府中走時,耳邊還能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道賀的聲音。
等到了拜堂的地方,林老爺子早就已經坐在上首的位置,而他身旁的椅子上則是坐着穿着一身喜慶褂子,銀絲全部盤起成髻,顯得格外精神的榮憲大長公主。
手中被塞進了大紅的綢子,一端連在君九淵手上。
“一拜天地。”
雲夙音被扶着拜禮時,起身時瞧見了君九淵腕間綁着的那條髮帶,依舊是當初的顏色,卻被編成了手環,落在他皙白的腕間時格外的不協調,卻讓她心頭溢滿了暖意。
“二拜高堂。”
轉身時繼續下拜,彎腰時就看到身旁男人抓着紅綢的指尖微蜷着時隱隱泛白。
雲夙音想,他原來也是緊張的,他們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