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男子這一步踏出,漫天烏雲俱都消散,原本神威赫赫、不可一世的紫色刑雷也在這一刻停在半空,隨着清風一吹,數以萬計的刑雷同時化爲青煙,徐徐消散……
風平浪止。
洛水之海猶如一面平滑的鏡子,在男子的腳下不敢掀起一絲波浪。
凌霄看到這一幕,眼中露出了興奮之色。
“城主出手,此子必死無疑!”
麻衣男子臉色平靜,眼神更是古井無波,他把手中摺扇輕搖,左手屈指一彈,一粒豆大的紅霞從指尖迸發,無聲無息,飛向了遠處的高山。
身後凌霄瞳孔一縮,饒是他知道這神通並非對自己施展,可當看清了紅霞的一瞬間,依舊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那是一種來自生命本源的恐懼,即便是這位修爲已經達到亞聖的劍星官,也會不受控制的戰慄!
恍惚間,那粒紅霞由遠及近,彷彿鎖定了山中的某個氣息,完全不受那些白色氤氳的影響。
便在此時,蒼穹頂部雲霞翻涌,出現了一團混沌漩渦。
緊接着,一股磅礴的清氣從漩渦中垂落,彷彿瀑布,直掛九天!
麻衣男子打出的紅霞已經離高山不足七裏,而從蒼穹垂落的瀑布也正好在此時沖刷而下,數萬條細小的清氣如暗流般涌動,把那粒紅霞一卷,化成青煙,消散無蹤!
事發突然,麻衣男子看到這一幕,古井不波的眼神中首次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神色。
下一刻,那從九天垂落的瀑布倒卷而上,又重新回到了漩渦之中,隨後漩渦消散,化爲一支青竹杖,從天上落下。
與此同時,一道遁光由遠及近,而且速度極快,轉眼就到了孤島上空,現出來人相貌,赫然是一名身穿道袍的童子。
那童子脣紅齒白,雙眼明亮,腳踏祥雲而來,把手一招,將那根從九天垂落而下的青竹杖抓在手中。
“小童清越,拜見天宮城城主。”
麻衣男子雙眼微眯,他的目光只在道袍童子身上一掃,更多的是停留在他手中那根青竹杖上。
“我道是誰?原來是狗祖法駕!葬某瑣事纏身,未及躬迎,還望恕罪。”
他嘴角含笑,雖然話語中充滿謙卑之意,但並未看出多少敬畏之心。
“呵呵。”
那道童輕聲一笑,打了個稽首,笑道:“城主言重了,老師來此,是想向你討個人情,此子與他有些緣法,城主不如就此離去。”
麻衣男子臉色微變,眼中精光流轉,緩緩道:“當年九祖共議,約定不插手南極仙洲之事,如今八祖都逍遙天外,怎麼唯獨狗祖不請自來?”
清越笑道:“因果演化,殺劫四起,此乃天道循環,我家老師怎會去管?他老人家來此,是爲了查補天道缺漏,順天行事罷了。”
麻衣男子大笑道:“我順天行道,成就十祖,乃是天命所歸,天道氣運之所在!狗祖強來阻我,豈不是逆天行事?”
清越聽後,正色道:“葬天帝此言卻是笑談了,遠的不說,就說近前。三災九難乃是天道規則,你卻私改災劫,引動情罰,此等亂天之舉,又怎麼稱得上是順應天道?”
麻衣男子的臉色漸漸陰沉,冷聲道:“狗祖這是非要插手不可了?”
清越微微一笑。
“我家老師想請你來南離果會赴宴,小坐數日,之後便不再插手南極仙洲的事情。”
“哼!”
麻衣男子憤然拂袖,臉色變了又變。
他的眼中星光流轉,似在謀劃、推演、算計……
這一刻,彷彿世間所有變化都展現在他面前。
但很快,他就恢復了正常,神色自若。
“也罷,終究是令狐柏在這裏勝了我一子,葬某棋差一招,心服口服。”
說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氤氳中的某個人影,不再理會道童,只道了一聲“告辭!”,便拂衣袖,用紫霞捲了凌霄,兩人一同消失在原地。
清越看了看兩人離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深山中的某個氣息,呵呵一笑,把道袍一拂,也消失在原地……
卻說梁言、無心、凌霄以及這神祕的麻衣男子,他們所在的位置都是在黑山域的地底,這裏別有洞天,是一處獨立的空間,整個世界都呈現昏黃之色。
至於原本的黑山域,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地上和地下,是兩個相對獨立的世界,互不影響,但在“無生島”現出高山的同一時間,外界對應位置的海面上也出現了一座完全相同的高山。
就好像是投在海中的倒影一般,一座在海面上,一座在海面下。
外界的高山上,同樣是山勢陡峭,仙氣盎然,一團團白色氤氳瀰漫在山道之間,彷彿海市蜃樓,給人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忽聽鐘聲三響,悠悠盪盪,響徹在海面之上。
過不多時,數個人影乘舟而至。
說來也是奇怪,這片汪洋可是稀釋之後的洛水,就算法力強如凌霄都不能抵擋,可這些人卻不受影響,泛舟而來,臉色自然。
如果有修爲高深之輩,一眼便能看出,抵擋洛水的並不是這些人自身的修爲,而是他們座下的木舟。
這些木舟以青龍爲頭,綵鳳爲翼,通體泛着青光,乘風破浪,竟視洛水如平地!
此時此刻,海面上陽光明媚,暖風習習,之前那種天翻地覆的末日景象已經徹底消失,如今只剩一片祥和。
其中一艘木舟上,橫躺着一名身披黃袍、袒胸露乳的老者。
此人臉孔方正,鬍子發白,高蹺二郎腿,懷裏抱着一個酒葫蘆,睡眼惺忪,忽而吟道:
“曾在老丘聞聖道,參得黃柳玄又玄,今朝酒醒不知時,一點靈犀照古今!”
一詩唱罷,海面上颳起了無頭風,七拐八轉,彷彿生出了無形之牆,竟把另外一艘木舟擋在數裏之外,都不得寸進。
那木舟上站着一名黑袍男子,長身而立,臉色十分冷酷。
感應到四周捲起的無形之牆,此人眉頭微蹙,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
“好個周不疑,還未登島,你就要試試本座的手段?”
黑袍男子冷笑一聲,把袖袍一拂,當空現出一團黑雲,從天而降,把怪風全都化解,無形之牆也被其吞噬。
破解了法術之後,黑袍人的木舟得以自由,繼續渡海而行。
“哈哈!”
那醉酒老者大笑一聲,悠然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