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乾瘦的胳膊上，滿滿的都是針眼
很明顯，這傢伙賣血換來的這些糕點。
而且這些糕點他是準備送給女兒喫的。
甚至賣完血不休息，還來工地幹活
哪怕是鐵人也扛不住這般折騰吧。
葉無道的鼻子有點泛酸“老兄弟，受苦了。”
耗子傻乎乎的笑笑“爲了女兒，再辛苦也值得。”
葉無道道“走吧，去看看我幹閨女。”
兩人高中時期便約定，等彼此有了孩子，要認對方爲義子，義女。
耗子道“要是婉兒知道她有個當老闆的乾爸，肯定會很高興”
在路上，葉無道問了一下她女兒的情況。
女孩兒叫婉兒，是耗子查了兩天字典才選中的名字。
婉兒剛生下的時候，足足七斤重，身子骨一直挺健康的。
但三歲那年，她忽然發了一場高燒，一直不退，去醫院檢查，才得知是先天性心臟病。
這種病需要高昂的手術費，憑耗子的經濟條件，根本無法支撐。
耗子沒放棄，他變賣了所有的家產給女兒治病，可即便這樣，手術費依舊遙不可及。
現在耗子只剩下一身血肉和力氣了，爲了湊足醫藥費，他只能沒日沒夜的幹活，一天只吃兩頓飯。
甚至爲了給女兒補充營養，他還跑去賣血。
他的身體，早已過度透支。
正值中年，模樣卻像五六十歲，經常被人誤認爲是婉兒的爺爺。
葉無道拍了拍耗子肩膀“弟妹呢她應該沒上班，在醫院陪孩子吧。”
耗子忽然沉默，雙目有些泛紅。
好半天之後，他才咬牙道“她早就死了。”
“嗯”葉無道皺皺眉。
從耗子的反應來看，“弟妹”肯定不是“死了”那麼簡單。
不過，耗子不肯說，肯定有難言之隱。
葉無道不好咄咄逼人，只好轉移話題“那平日裏誰在醫院照顧婉兒”
耗子說道“我沒錢讓婉兒住病房，只好暫時寄宿在醫院雜物間。”
“負責雜物間的保潔大嬸兒是我同鄉，我去上班的時候，她幫我照看一下。”
住在雜物間
葉無道內心一陣觸動。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吃了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喫下的苦。
這讓他聯想到了自己。
兩人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很快，兩人來到了醫院。
沒想到這家醫院竟是徐大海以前工作的仁愛醫院。
這家醫院的副院長，還是葉無道的便宜徒弟呢雖然葉無道一直不肯承認。
耗子帶葉無道來到雜物間，輕輕的敲了敲門。
門裏傳來一個尖酸刻薄的婦女聲音“誰啊，打擾我休息。”
耗子忙低三下四道“王姐，是我啊，耗子。”
“我閨女呢。”
王姐不耐煩道“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工地嗎，怎麼回來了。”
耗子說道“哦，我碰到了一個朋友，就請假了。”
王姐說道“你閨女都快死了，你不抓緊時間賺錢救你閨女，還好意思請假真沒良心。”
耗子再問道“王姐，麻煩你開一下門，我朋友想見見我閨女。”
王姐不耐煩道“那小乞丐的在對門。”
“啥”耗子頓時就有點急了“王姐，你你怎麼能讓我閨女住那裏面呢。”
王姐道“廢話，我在雜物間休息。那小乞丐總是弄出動靜，影響我休息。”
葉無道忙回頭看了一眼。
雜物間對面，是公用廁所
婉兒該不會是在廁所吧。
這不可能吧，人怎麼可能很心到把四五歲小女孩兒單獨丟在洗手間。
耗子低頭，鑽進了洗手間內。
葉無道的心針扎般疼，緊隨其後。
洗手間內，一個身材瘦削的小女孩兒正蜷縮在角落裏，時不時抽搐一下。
她穿着一身樸素衣服，寬鬆肥大卻很乾淨，應該是大人衣服改小的。
她的臉色發白，五官卻很精緻，活脫脫的美人坯子。
她睡着了，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着淚珠，手裏捧着半個蘋果，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她脖子上竟拴着一條鐵鏈子。
鏈子的另一端，拴在下水道管子上。
這種事兒，也只有畜生才幹得出來吧
葉無道拳頭緊握，胳膊上青筋突起。
耗子當場淚崩，忙小跑上去，輕輕抱起婉兒“婉兒，醒醒，爸回來了。”
小女孩兒睜開眼。
如葡萄般的大眼睛，清澈透亮，給五官加分不少。
發現是父親，婉兒臉上露出笑意，伸出手抱住耗子的脖子“爸爸抱，爸爸抱。”
耗子強顏歡笑道“婉兒，走，咱出去，爸爸給你帶了好喫的。”
婉兒忽然想起什麼，忙把手中半個蘋果展示給耗子看“爸爸，李阿姨給的蘋果，真甜。”
說着，還輕輕的咬了一口，用力咀嚼起來。
耗子問道“那婉兒有沒有跟李阿姨說謝謝啊。”
婉兒點頭“說了，婉兒很聽話的。”
“那就好。”耗子道“走，爸給你帶了更好喫的東西，咱出去喫。”
葉無道連忙上前，想把婉兒脖子上的鏈子摘下。
沒想到婉兒頓時緊張起來“不能出去嬸嬸說，她不來，我不能出去。”
葉無道道“嬸嬸”
耗子嘆氣“就是王姐。”
葉無道強壓住心頭憤怒，安慰道“丫頭，剛剛叔叔看見嬸嬸了，嬸嬸說你可以出去。”
婉兒還是一臉害怕“不能出去嬸嬸要扎針，疼。”
扎針
葉無道瞳孔緊縮“嬸嬸扎哪兒”
婉兒猶豫了一下，最後緩緩伸出小手。
她的手指上，有幾個針眼，雖未流血，但畢竟十指連心
耗子當場淚崩，親吻婉兒的手指“婉兒是爸沒用爸對不起你。”
葉無道雙目也迸濺出憤怒的火花來“耗子，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待會兒捂住婉兒的耳朵。”
說着，他要走出去。
耗子忙問道“葉哥，你幹嘛去”
葉無道“我的兄弟，我的乾女兒，不是什麼人都能欺負的。”
耗子忙道“葉哥，算了，咱畢竟還得求人家治病呢”
葉無道“閉嘴，從現在起，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耗子的眼淚，再次流下
上高中時，葉無道跟他說過最多的四個字，便是“一切有我”。
這麼多年過去了，再聽到這四個字，心中五味雜陳
葉無道徑直走到雜物間，一腳把門給踹飛。
“給老子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