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中有幾棵百年大樹，周圍還頗有閒心地建了幾所涼亭。
只是那涼亭中現在並沒有人，倒是那幾棵百年老樹的最前方，有一個穿着道袍的道士，如今拎着一隻明顯衰竭的蛇精，正在俯身做着什麼。
我當然不可能天真地認爲，這蛇精出了什麼意外，那名道士正心地善良地爲它做人工呼吸。
恐怕這種話，也只有三歲小孩纔會信。
如今那道士抓住蛇妖的軀體，肩膀不停地顫抖，而那蛇精身上的妖氣也越來越薄弱，若是不仔細感受，只怕會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心中慢慢沉下，總覺得有一些不安。
卻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小心地探頭張望，生怕自己的存在被那名道士發現。
過了好一會兒，那道士才慢慢地直起身子。將手中已經死掉的蛇精朝地上隨意一扔，伸手抹了把嘴。
等他轉過身時，我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差一點叫出聲。
那張臉分明是頭幾天才見過的李海波！他那酒糟鼻令我印象深刻，如今正摸着鼻子，整理道袍。
這下子我腦子轉的越發亂了，不明白這李海波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又爲什麼會架着那蛇精，他剛纔又對那蛇精做了什麼！
李海波如今心滿意足地舒展着自己的身體，調息了一番，面上越發滿意。
從袖袋中取出一白色的瓷瓶，從裏面倒出一顆藥丸後，直接扔到嘴中，看着他的動作，我這才發現，剛纔引我過來的那股惡臭逐漸消散，現在我能聞到的，只有這林中自帶的樹香。
若不是我非常確定，自己沒有感覺錯，只怕會以爲，剛纔引我過來的那股味道，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見李海波低頭開始察看那蛇精的屍體，我腦海中靈光乍現，忽然閃過師父以前說過的話。
“這精怪在修行時，爲了省事，會吸食人的陽氣，生命，慾念，以祝自己修行，事實上不光是他們，就連一些修行者，爲了加快自己的修行，也會另闢奇徑，將那些已經修煉成形的精怪抓走，從而吸食他們的道行。”
師父當時說這話時，手裏還在畫着符紙，我當時在旁邊，還聽得有些雲裏霧裏，總覺得有些荒唐。
這怎麼可能呢？精怪修行不易，且開了靈根以後的修行速度，也遠遠不如人類，就算是吸食他們的道行也沒什麼用。
我當時問出口的時候，師父笑了笑沒說話，只不過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現在我纔想明白，吸食一隻精怪的修行，或許不多，可若是十隻，一百隻呢？
那麼通過那些精怪所攢起來的道行，將會到達一個恐怖的階段。
該不會…這個李海波也是用着同樣的方式吧？
這個猜測在我腦海中飛快閃過，快得讓我幾乎沒抓住，看着那李海波還在翻動蛇精的身體，我心裏忽然涌上一股粘稠的嘔吐感。
難怪這些正一統的人，連沒有作惡的精怪都要抓，原來這些人，從一開始想的就不是替天行道維護百姓，而是爲了這些精怪身上的道行，想要將他們的努力佔爲己有！
我的喉嚨忽然乾的不行，一股痛意從我喉嚨處開始擴散。
眼下我所發現的一切，打破我以往對道士的認知，不免讓我開始懷疑，在這道協中，究竟什麼纔是真的，什麼纔是假的？
李海波又有活動的跡象，我心中一凜，自己還在這道協中，稍有不慎就會成爲那砧板上的魚肉，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快點離開！
我迅速掐了個訣，小心翼翼地順着原路離開，可是我不知道的是，在我離開沒多久後，李海波就朝着我方纔停留的地方走去。
剛吸食一條蛇精精魄的李海波，如今心情大好，一掃頭幾日被落了面子的不快，腳步輕快。
在路過一棵大樹旁，忽然停下腳步，一雙小眼疑惑地朝那顆大樹周圍掃去，又吸了吸鼻子，面上的神色漸漸沉下。
“剛纔有人在這裏用了隱息咒！媽的，是誰在這裏偷看？”
李海波低聲暴喝，瞬間化爲戒備狀態，掃視着周圍，手中隱隱有風涌動。
過了許久，才咬着牙關，腳步飛快地朝另一旁跑去。
不行，可能有人發現了這件事，還要快點告訴道長！
我一路急匆匆地回到書齋，將窗戶仔細關好，又將自己坐的位置撫平，確定沒有留下痕跡，才又隨便抽了幾本書，渾渾噩噩地離開了書齋。
至於我所看見的一幕，對於我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
原以爲，道協裏的道士對善惡方面雖有些極端，不過行事好歹是正義的。
那李海波吸食蛇精精魄的一幕，在我腦海中不停閃現，到了晚上，就算聽着徐又強那些俏皮話，我也無法轉移注意力。
徐又強可能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乾脆在晚飯後，跟我一同回到廂房。
將門一關，就急匆匆地朝我走來：“李晟，你怎麼了？從我一回來你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人刁難你了？”
徐又強一臉的緊張兮兮，我苦澀地搖頭，由於我發現的事情實在太過震撼，震撼到讓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難怪那天遇見李海波的時候，我覺得他身上有些不對勁，如今看來，我的感覺並沒有錯。
這李海波，根本修行的不是正統道法，而是靠着不勞而獲，強取豪奪所來！
我擡起頭，看着徐又強，在心中醞釀一番，才緩緩說出口。
“強子，那天我在正殿遇見李海波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對，你想不想知道是哪裏不對？”
我故意賣了個關子，徐又強一臉茫然地衝我搖了搖頭，冷不防地開口：“是不是他身上的狐臭味兒？我就說那李海波不愛洗澡，身上總有狐臭，別人又不信。”
“狐不狐臭的我倒是沒發現。”我低聲道，故作神祕地衝他招了招手，在徐又強過來後，我這才說道，“只是我那天發現，他身上好像有一股妖氣，並且那妖氣不輕，你難道就沒有感覺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