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很早之前就知道有‘留守兒童’這樣一個羣體,偶爾看新聞的時候也會有所關注,可是她從未接觸過,所以並不能真切地去感受這些孩子究竟生活在一種怎樣的環境下,可是如今她身在其中,除了心酸,只剩下無盡的感慨。
這是一個貧富差距日漸明顯的社會,他們在城市裏生活,即便知道有人生活得不如意,但也至少能活得體面,可是當蘇木來到山區,發覺這裏甚至連基本的水電都不能得到保障,上個學都要走幾公里的山路,孩子們看到他們像看一個外星人,畏畏縮縮地不敢靠近。
此時是8月初,正是一年四季中最爲炎熱的時刻,可是蘇木卻看到有的孩子還穿着棉鞋,棉褲,蘇木忍不住地上前詢問爲什麼不換一件薄一點的衣服,那小男孩整張臉都黑漆漆的,但是笑的時候牙齒白白的,卻很是好看,他用家鄉話說了幾句,蘇木卻聽不懂,直到村裏的幹部不太熟練地翻譯
“他說之前的鞋子太小穿不進去了,就這一雙能穿了,衣服也是。”
蘇木因爲這個答案而沉默了許久。
蘇木和季青鸞的團隊在山村裏住了下來,下午的時候把隨行帶過來的一些物資分發到每家每戶,也讓每個孩子都穿上了新衣,蘇木一直負責拍照,雖然太陽很大,氣溫很高,但是她卻覺得自己從未有過如此高的工作熱情。
或許是做了母親的原因,如今是看不得任何一個孩子受苦受累,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力量可以讓更多的人關注到這個羣體,讓他們可以像城裏的孩子一樣,有一個幸福無憂的童年。
一個下午的相處讓孩子們對他們這羣外來的人少了些許的戒心,晚飯的時候有幾個小朋友還特意跑過來和他們一起喫飯,蘇木也多少聽懂了一些當地的話,但實在有限得很,但看着孩子們的笑臉便知道他們是開心的。
山區裏,每家每戶都距離很遠,蘇木擔心孩子們太晚回去不安全,便讓他們先離開了,目送他們離開他們暫時寄住的農家院時,蘇木站在門口久久地沒有動,其實已經看不到那羣孩子們的身影了,可是卻還能聽到他們的歡聲笑語。
季青鸞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到了蘇木的身後,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了夕陽的餘暉,微微笑了笑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像你一樣,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最好的都給他們。”
蘇木回頭看着季青鸞
“你真的很偉大。”
“我只是力所能及做了自己能做的。”季青鸞說罷便蹲下身,坐在了門口高高的門檻上“我的生活並不是只有慈善這麼一件事,公司裏也有很多事需要我處理,所有對於這些孩子,我也是偶爾纔過來,難免還是照顧不周,也只能說是盡力了。”
蘇木學着季青鸞的模樣落座在她的身邊
“你已經很好了,不像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一直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現在回頭看看,還真是小格局。”
“話不能這麼說,你之前的生活也不是多好,我不一樣,閒得慌,喜歡到處走,偶然間才知道了世界上我們生活的地方還能有這麼一個我們想象不到的羣體。”季青鸞看着蘇木“現在你也知道,我相信你也會繼續關注的,況且我讓你過來的目的就是想通過你的鏡頭讓更多的人知道。”
“我一定好好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不辜負你對我的期待。”
季青鸞微微笑了笑,很長時間沒說話,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着,直到夕陽的餘暉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暗,好在院子裏亮着一盞燈,並不至於太讓人感覺到害怕。
“你和溫寒,最近怎麼樣?”
季青鸞突然的詢問並沒有讓蘇木覺得意外,畢竟這是她早就預料到的問題,微微笑了笑
“還是一樣,沒有進展,但似乎也沒有後退。”
“你們兩個真是……”季青鸞忍不住地笑出聲“真是慢得讓人惱火,哪裏有一分是在談戀愛的模樣。”
蘇木笑了笑,並不否認季青鸞這樣的說法,畢竟連她自己也覺得和溫寒之間相敬如賓到都有些陌生,她甚至沒辦法做到在溫寒面前肆無忌憚地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就比如他知道傅時年受傷的這件事。
雖然蘇木明白,即便那個時候自己知道了,也不見得現如今的結局會不一樣。
“我聽說傅時年最近想要追回你,你們也見了幾次面?”
蘇木聞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季青鸞“你怎麼知道的?”
“你不用這麼緊張,不是溫寒告訴我的,我也不會告訴溫寒,只是偶然得知的。”季青鸞微笑看着蘇木“傅時年有告訴你當初爲什麼離開你和傷害你嗎?”
蘇木點點頭
“說了。”
“理由充分?”
蘇木淺笑,沒有作答。
“想來也是,像傅時年那樣的人,如果不是解決不了的事情也不會用那種方式來推開你,那你現在呢?知道了他的那些傷害都是事出有因,你有沒有想過原諒?或者說,對他的恨意,沒有像之前那般強烈了?”
蘇木看向季青鸞
“你希望我原諒?”
季青鸞聞言輕笑
“你原不原諒似乎都和我沒什麼關係,你原諒了傅時年和溫寒分手,他也不會和我在一起,你不原諒繼續和溫寒在一起我也不會嫉妒,這麼多年了,在溫寒身上我把一件事學會得淋漓盡致。”
“什麼?”
“麻木。”季青鸞看着遠方,聲音很輕“可以看着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可以看着他結婚生子,可以看着他以孩子的名義斷了感情這個念想,也可以看着他打破自己的諾言對你動了心,我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麻木得連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還能笑着跟他說恭喜,祝他幸福。”
蘇木不是太理解這種心情,她沒經歷過,但即便經歷,想必也不能做到如季青鸞一般這般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