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青下葬的烈士墓園、建在半山一處山谷。
站在這裏,向下遙望,可以把遠處煙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湖盡收眼底。
還可以樓。
一千多年前,範希文在這裏寫下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傳誦千古。
今兒是個大景天,從長江飄來的霧氣慵懶散去,和煦陽光照耀着硃紅色的高大城樓,那麼的恢弘和壯闊,當人抑制不住心生震撼。
飛將陸長青墳前,站着一個雄偉男子。
他身披軍氅、短筒靴,白手套,神色蒼涼。
身邊站着一個身材瘦削的寸頭青年,再後面跟着一大一小兩個姑娘。
大姑娘牽着小姑娘的手。
雄偉男子是蘇塵。
身邊跟着郭破虜。
身後是陸雲竹和陸嬋兒。
蘇塵看着墓碑,目光蒼涼,喃喃自語——
“長青,你倒是享福了,每天躺在這裏,八百里洞庭湖和一千年岳陽樓作伴——而我獨留人間……”
“你他媽都不知道,你去世後的五年,老子到底有多牛逼。”
“什麼羅剎大元帥拓跋軒轅、元突兵主陳龍象,當初有多牛逼轟轟,你知道的吧,哈哈,都被老子揍成了鵪鶉。”
“高麗、安南、百越、暹羅……三十萬七國聯軍,在大雪山被我揍成了一堆臭魚爛蝦。”
“神風艦隊,就號稱四海無敵的那個、兩年前老子在東海把它們打殘了,連他們的海軍大將山本平八郎、老子都送他去餵了王八……”
“你死時我絕塵軍才一個師團,把搞後勤的和炊事班的一起算上,都湊不夠一萬人,那叫一個磕磣……現在老子麾下有足足三十個師團,實打實的三十萬人,絕塵軍早就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強軍……”
“跟你說這些呢,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老子就是這麼牛逼,所以你就好好躺在這裏曬太陽看風景吧……我跟你保證,有我蘇絕塵在,凡我帝國之土,不容一匹胡馬踐踏;凡我帝國之民,都可安享太平……”
“當初我們憧憬的、我們發誓要守護的、堅守的……我全都沒有忘記,我會一件一件的去做,把我的做了,也把你的做了……”
說到這裏,蘇塵攤手,從郭破虜手裏取過了三瓶酒。
“知道你口味重,這三瓶都是烈酒,蘭陵琥珀、陝北西風、衡水白乾……”
蘇塵把三瓶烈酒都傾灑在墳頭。
又跟小姑娘說道:
“嬋兒,快來,參拜你爸爸。”
小姑娘疑惑問道:
“叔叔,爸爸……真的住在這裏面麼,住在這麼小的地方,他……不會悶麼?”
聽着小孩子如此天真的回答,蘇塵不知該怎麼回答。
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
“聽話,跪下給爸爸磕頭。”
小姑娘雖然十分疑惑不解,還是乖乖跪下,開始磕頭。
陸雲竹早就泣不成聲。
她婆娑着淚眼,喃喃道:
“哥,你安息吧……爸爸的仇,蘇大哥已經幫咱們家報了……”
“雲竹,真的不考慮跟我一起回南陵?我要把嬋兒帶走……”
蘇塵問陸雲竹。
“不啦。”
陸雲竹搖了搖頭。
“我在這裏呆習慣了,不想挪地方……再說了……”
“南陵和岳陽又不遠,幾個小時的車程,我會經常過來看蘇大哥和嬋兒的……”
蘇塵見她態度堅定,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
他起身,遙望山下。
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
此乃大景。
墓園有大風。
大風如鼓。
似乎在蘇塵耳邊講述它知道的往事。
刺客把匕首藏地圖獻給皇帝。
皇帝的馬車被牧童堆滿鮑魚。
牧童最後又被暗殺在囚車裏。
戰神掀翻皇帝的國,卻輸在將軍手裏。
將軍打敗一個時代,卻死於婦人之手……
到底誰是英雄?
這吹了幾千年的風,或許知道答案。
但這些畢竟都是死後的故事。
蘇塵現在忙着走進歷史、走出歷史,去承受時光和命運的萬劫不復。
他會目睹無數不可攀爬的高山、相繼傾覆。
他會看到無數不可逾越的大海、乾涸成田。
他的命運懸在刀尖,而刀尖永遠向前。
他想起了有次跟長青喝酒時,長青跟他說的那句話。
“小子,願你冷鐵捲刃前,得以窺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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