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行宮。
十一鷹安慶躺在樹上,仰頭看着天空。
“真無聊。”他隨口說道:“憑什麼他們都能去探險,我和小十二就只能在這裏守着啊。”
“少那麼多廢話。”夕殘痕站在樹下回答:“老大的命令,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他今天破天荒地沒有使用隱身法,而是現出身形,這刻正用一塊潔淨白布擦着手中的無量劍。
安慶想了想,突然跳下來坐在夕殘痕身便道:“不如我們一起偷偷跟在後面去看看吧?”
夕殘痕白了他一眼:“別胡說,這種事也能由着性子亂來的?”
“真沒勁。”十一郎無奈的搖搖頭:“你以前不是也挺愛鬧的嗎?怎麼最近到轉了性子了。”
夕殘痕楞了楞,想想也是啊,以前自己也是個愛鬧的性子,當初認識唐劫的時候,更是各種搞怪,即便是面臨生死任務,也渾不放在心上。
但如今身在敵營,心頭有了重壓,原本搞怪的性格也便漸漸收斂了許多。
許多時候就是想調皮,也調皮不起來了。
想了一會兒,終是說道:“人總會成長的。”
正說話間,夕殘痕手中的無量劍突然動了動。
這動靜極弱,卻還是爲夕殘痕所捕捉。
他看向那無柄短劍,只見短劍又動了一下,就象是落在陸地上的魚兒在努力翻身一般,一下接着一下地拍動身體。
越動越快。
夕殘痕的臉色已變得一片慘白。
安慶見夕殘痕突然僵住,湊過來道:“發生什麼事了?”
“別光來!”夕殘痕卻突然大喝道。
就見夕殘痕手中光華一閃,無量劍竟是擦着他的脖子飛出去,直入空中。
這可把安慶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他可是極清楚無量劍的威力的。
夕殘痕雪白着臉回答:“不是我控制的。”
什麼?
安慶愕然。
回頭望去,只見無量劍正浮於空中,劍身輕微顫抖着,卻越抖越厲害,很快竟抖出一片光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安慶問。
“它在興奮。”夕殘痕喃喃回答。
“興奮?興奮什麼?”安慶回頭看向夕殘痕。
夕殘痕的眼神卻是越來越冷,他喃喃道:“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我只是能感覺到它很興奮。”
“一把劍也會興奮?”
“寶劍有靈,怎能無識。”
回答的卻不是夕殘痕。
一把悠悠盪盪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二人擡頭,只見一個青衣道人正站在樹梢上。
那道人相貌古奇,身形高大,就這麼負手站在樹上,竟無一人發現他是如何來到的。
“是你!”看到道人的一刻,夕殘痕卻脫口叫出聲來。
眼前的道人,分明正是當年贈書贈劍給他的那個老頭。
如今的夕殘痕,已不再是當年懵懂的少年,再不會認爲有什麼樣的機遇會無緣無故的落到自己頭上。幾度夢迴故里,他看到的不是奇遇,而是那老者變化出猙獰形象,告訴自己他被自己利用了。
這種恐慌一度糾纏了他很久,卻又在長期的無事中漸漸放下。
直到遇上唐劫,在得知過他的遭遇後,表示出同樣的擔心。唐劫甚至一度給出建議,讓他把無量劍扔掉。
但是夕殘痕終究沒能捨得這麼做。
打心裏他還有個期盼,就是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緊張過度,也許那老人真的是看中自己,想留個緣分。但從唐劫那裏得知了那個叫藏青鋒的人的經歷後,他便知道這期盼太低。
這使他矛盾無比,也深刻擔心,只希望這一日能來得越晚越好,但事實證明,當遭遇的事發生時,無論你有着怎樣的心理準備,都會感覺它來得太快太迅猛,而自己也從來沒有真正準備那一刻的來臨。
看到老道出現的剎那,夕殘痕的身形已然隱去,同時暗中控制無量劍歸來。
老道嘆息一聲:“你的隱匿之法還是我傳你的,在我面前使用,有何意義?少年也莫要驚慌,這些年來我雖借你之手,孕育無量劍,你卻也因此踏入仙門,依仗此劍立下無數大功。如今時機已至,無量劍終於找到昔日舊主,你又何必強留。”
說着他手一揮,夕殘痕只覺得無量劍竟再不受自己掌控,向着空中飛去,同時剛剛隱匿的身形就復現形。
“你……”夕殘痕大叫。
卻見那劍竟不是飛向老道,而是向着大山深處急飛。
夕殘痕一呆,隨即醒悟過來:“舊主不是你?”
老道遙遙一按,那劍卻不再飛離,只是在空中急速顫動着,然後老道才嘿嘿一笑道:“老夫何時說過我乃舊主?無量劍乃弒主之劍,凡持此劍者,無人可活過十年。我雖不怕死,奈何無量劍主一旦身死,所有精華便盡皆流逝,一切又需重頭再來,故雖得此劍卻從不用之。好在天命有相剋,無量劍雖兇,卻也未必就找不到克此劍之人。若有那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其命最硬,歷百難而不死,正是合適之持劍人。千年以降,老夫尋盡天下命硬之輩,惜大部分依舊未能抵擋此劍。一直到你,終於成爲第一個活過十年之人,當真是可喜可賀啊!”
老道說着眉開眼笑,顯是興奮已極。
夕殘痕盯着他:“所以你當初贈劍於我,就是爲了要借我之手育劍?”
老道連連搖手:“非也,非也,育劍只是其一。你雖持劍十年,奈何殺戮卻太輕,太輕,無量劍依舊未至巔峯,沒能真正解除封印,還當不得大用。本來老夫是有耐心等下去的,沒想到王庭卻於這段時間開啓,這便是機緣,是天意,既然時機已到,老夫就是想不出手也不行了。”
“王庭?”夕殘痕愕然不解。
旁邊的十一郎安慶卻終於意識到什麼,指着老道叫道:“你是上次的瘋老道?”
上次許妙然前來,突遇瘋老道攪局,事後天神宮想盡辦法也沒能查出這瘋老道到底是誰。十一郎沒和瘋老道交過手,因此一開始沒認出來,直到這刻看他說話的腔調,終於意識到這老道就是上次的瘋道人。
只是顯然,瘋癲乃是假裝,此人分明就是心機深沉之輩。
老道已是仰頭哈哈笑了起來:“許妙然那小丫頭太過不知好歹,竟敢擅闖通靈山。本來老夫是不在意她的生死的,可她若有什麼麻煩,唐劫必然發狂。唐劫若發狂,這小子多半也要暴露。本來我是不想出手的,但爲計劃不被破壞,終只能幫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