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行宮後方有一座小殿,叫雲愁殿。
開雲井,設法陣,可感天地;東懸鎮魂鏡,可鎮心神;西掛斬妖劍,可滅幻魔;南垂清河柳,可滌濁氣;北豎蒼穹棒,可扶正意。
這裏是衝擊天心境最合適的地方。
天神宮修者外出執行任務時若遇到突破之機又缺乏準備,就可以在這裏完成突破。這裏一應準備具全,正是突破與修煉的良地。
錢英晨是獸煉門真君義子,地位尊貴,他要突破,自然是要把此處借給他的。
借憎恨行事,假復仇之名,唐劫爲自己的“迫不及待”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並順利入主雲愁殿,開始了衝擊天心前的準備。
所謂天心境,用最簡單的話解釋,就是修者在衝擊過程中,感受天意,尋找到自己最契合的那一點道念,然後固靈念,繪道紋,結成天心道果,故稱天心期。
這一點其實和衝擊脫凡很象,都是藉助強大的衝擊力量,意識深入天地。
有所不同的是,脫凡開闢天地橋,是靈氣上的溝通,悟道天意只是順帶,成與不成並不重要。
天心則相反,它需要的就是修者上感天意,然後還要把自己感受到的結出道果,完成之後的道果,就叫天心,因此對道的領悟是一種必然,區別只在於多少。
從這方面說,衝擊天心的過程,是尋找自我的過程,同時也是悟道的過程。
正因此,天心境本身也是同境界下,修者懸殊最大的一境。
一條道紋,連真正意義的悟道都算不上的,可以叫道果;密佈道紋,映象天道的,也可以叫道果。
但是不同的道果展現出的實力卻是天差地遠。
對於唐劫而言,他悟的道已經夠多了,但他的自我還沒有尋到,直到那天,在大山的懷抱下,他完成察意,終於感受到那一線自我,那一絲契合天地的力量。
而今天,他要再一次證實這份自我,並將其作爲自己的核心。
雲愁殿裏,唐劫盤膝而坐,四周的地上密佈陣紋,那是用來輔助唐劫,幫他洞悉天意的陣紋。不過以唐劫現在的能力,這種陣紋對他已沒什麼作用。
將五氣朝元丹汗在口中而不吞服,唐劫雙手揮動出一個又一個印法,做出諸般手印,擊於空處,帶起片片光華。
漸漸的,這些光點聚於一起,凝於實處,飛向唐劫的眉心。
眉開,天目起!
光點落於天目,一道光橋飛貫而出,通過雲愁天井直入天空,下一刻,唐劫眼前景象陡然一變,他看到自己已身處在一片蒼茫虛空裏。
這一幕景象他曾見過。
那是無垠的星海,浩瀚的虛空。
繼續伸展,便是那十二大道。
不過唐劫知道,這一次,他不是要觀道,而是要尋找冥冥中與自己契合的那一絲命運。
那是他靈魂中最深沉的力量,最本能最原始的意念,是最真實的自我!
立於虛空中,唐劫盡情釋放着自己的意念,向着四面八方延伸,不斷延展着,去感受這天地。
起初,意念的觸角感受到的還只是一片空虛,但是漸漸的,唐劫就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加速感。
然後唐劫看到眼前的影象變換,星海消失,他彷彿正處在一條夾縫中,惟有大片的彩光從他身邊掠過,拉長,形成一片瑰麗奇觀。
當那片彩色光流消失時,他看到一個孩童正走在空曠的草地上,四周是林立的高樓大廈。
這裏是……
地球?
唐劫駭然。
再看那孩童,眉眼分明,卻是象極了自己。
突然間,那孩子擡了下頭,和唐劫對望了一眼。
然後他好象看到了什麼,驚慌的回頭跑去,口中大喊着“媽媽”“媽媽”。
唐劫想要喊他,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所有的影象都在拉長,他看到那孩童在奔跑,在長大,從孩子變成少年,再到青年,行走于都市之間,忙碌於社會之中。
偶爾,他會擡頭仰望星空,發出深沉的嘆息,那嘆息聽於耳中,帶起唐劫心中最深沉的波瀾。
那是自己!
如果按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那麼接下來,應當就是自己死亡,然後穿越的過程。
但是唐劫沒有看到這一幕。
他看到的那個自己,依舊在人羣中穿梭,生活。
他隨着時間漸漸老去,從青年變爲中年,再到老年,結了婚,有了孩子。
直到某天,他老的不能動了,躺在牀上。
這是一片四周潔白的靜室。
他就那麼靜靜躺着。
唐劫站在他的牀頭前。
老人茫然地看着前方。
突然間,他的目光與唐劫對焦。
那一刻,他彷彿再次看到了唐劫。
他顫抖起來。
眼神中充滿驚訝與不可思議。
好一會兒,他喊了一聲:“不!”
然後他斷氣了。
唐劫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他擡起頭,看向周邊。
所有的一切都在破碎。
靜室消亡,人影無蹤。
唐劫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星海中。
他看到一個嬰兒正橫陳於這片星海間,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彷彿整個天地就是子/宮,而他便是這天地孕育出的生命。
那個嬰兒,就是自己。
突然間,嬰兒睜眼,發出哇的一聲啼哭。
這一聲啼哭,震貫天地,整個世界爲之破碎。
“這是……”唐劫徹底震驚了。
他從未聽說過象這樣的衝擊天心,尋找自我的過程。
難道是因爲他穿越者的本質?
還是其他什麼因素?
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象?
它到底說明了什麼?
唐劫完全不理解。
所有修者的自我,都有其具體而明確的指向,使其知道自己真正擅長的是什麼。
比如明夜空,他的本我天心是空間,道果上縈繞的核心道念就是空間大道;
再比如謝楓棠,他的本我天心是思學,不在大道之列,不入天地至理,但謝楓棠以此爲基,依然以之成道。
但是唐劫的是什麼,他徹底不知道了。
這還是在他洞明天意,察意無礙之後,也就是說,他現在所能看到的,已經是極致,已經不可能比任何人看到的更多了。可是看得越多,他反而越糊塗,反而不如那些看得一知半解的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