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瘋了？”
辛明看着那處方位，又轉過頭來看凌七看了很久，他確定凌七不是隨口一說，而是深思熟慮了很久之後才說出的話，他就忍不住叫了起來，“好好的活着不好麼，爲什麼要想去那種地方？”
積雲窟已經是修士口中所說的絕境。
絕境原本就意味着修士很難長時間在這種地方生存，甚至很難長時間在這種區域內探索。
而凌七所說的那處地方，卻是這積雲窟中的死地，是絕境之中的絕境。
整個積雲窟是一個巨大的盆地，那處地方不是積雲窟的地勢最低點，所以絕非是積雲窟的中心。
但按照之前他和凌七的判斷，那處區域也有大片的區域塌陷，或許還存在縱橫交錯的峽谷。
地勢一低，就意味着元氣更少流動，意味着更容易積蓄靈毒，意味着修士在裏面更容易遇到突然形成的雨雲，遇到更詭異莫測的變化。
至少按照他和辛明的所知，迄今爲止，在彌羅道場上萬年對於積雲窟的探索之中，也從未有人能夠進入那片區域之後，又活生生的走出來過。
沒有先例，那不是意味着就是必死？
那不是很多人人命得出來的經驗麼？
爲什麼要跑那種地方去老壽星上吊？
然而面對辛明的怪叫，面對火焰周圍數十名衣衫襤褸修士不解的目光，凌七卻是平靜的說道：“沒什麼，就是想進去看看…我很好奇爲什麼那片區域始終是毒雨分外強烈，而且氣溫上升時，那片區域的溫度也似乎遠超其餘各處。總之…我覺得很奇怪。”
“我…有病嗎凌七？”
辛明無語對蒼天的模樣，“好奇就想進去看，好奇害死人你不知道嗎？奇怪，有什麼好奇怪的。男人天生帶把，女人天生有胸，你怎麼不奇怪了？”
凌七沒有回話。
他保持沉默，但是臉色沒有絲毫改變。
辛明鬱悶了，叫道：“那要去你去，我肯定是不去送死的，麻蛋的，進去了都沒有人能出來，我進去幹嘛。”
“也好。”凌七點了點頭，道：“說不定你在外面，我進去之後有不對，還能給你傳遞些有用的東西。”
“然後我好進去給你收屍嗎？”
辛明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片刻之後他卻是泄了氣，道；“算了，我算是服了你，要進去就一起進去。”
金天都等所有數十名修士都保持了沉默。
在過往和這兩名絕修的接觸之中，他們便對兩個人的性情十分了解了，他們知道，這兩個人決定的事情，便不可能更改。
而在過往所有時日之中，他們已經完全奉這兩人爲主，已經完全信任這兩個人的任何決定，如果這兩個人就某件事達成一致意見時，那不管有多危險，他們也會照着這兩個人的意思去做。
因爲如果沒有這兩個人，他們這些人，恐怕都活不到這麼久。
所以如果辛明和凌七明日要他們一起進入那種死地，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跟隨。
“金天都，你們其餘所有人都和平日裏一樣，在這外圍行走。”然而凌七的聲音很快響起，“若是我和辛明除了意外，你們自己應該也能夠很好的活下去。”
金天都等人都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們習慣於接納凌七的所有命令。
“難受啊凌七！”但辛明的哀嚎聲卻是又響了起來，“爲什麼一定要去那種地方。”
凌七看着辛明，他很罕見的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裏藏着欣慰，藏着感激，也藏着一種慶幸。
他很慶幸能夠有辛明這樣生死與共的兄弟。
事實上沒有辛明，他也下不了這樣的決心。
他看着辛明，說道：“爲什麼要去，其實你知道原因的。”
“我知道你個大頭鬼！”辛明直接就叫出了聲來。
但他接下來卻不再說話。
其實他真的知道。
在凌七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其實他就知道凌七爲什麼想要進那片區域去看看。
事實上他也很懷疑那片區域裏有什麼。
那是一種古怪的直覺。
凌七覺得那片區域裏一定會有些特別的古怪，他也是一樣。
就好像那片區域裏藏着什麼喫人的怪物一樣。
但越是這種給他和凌七最爲危險的感覺的地方，恐怕也就藏匿着這積雲窟最深的祕密。
事實上在進入積雲窟之後不久，他和凌七就都意識到，讓彌羅道場對於這種絕境探索萬年之久的，恐怕並非只是那些法晶。
其實無論是他和凌七對這種祕密本身不感興趣，但讓他和凌七都很想進去看看的真正原因，歸根結底卻是他們的不甘。
絕修讓很多宗門的修士都感到恐懼，然而身爲絕修本身，他們都十分清楚，他們和彌羅道場的一件法器沒有什麼區別。
即便是能夠從這裏活着離開，即便能夠在彌羅道場成爲更高階的弟子，他們依舊像是沒有靈魂的棋子，他們無法左右自己的生死，更不用說左右自己的未來。
與其如此，他們還不如去試着接觸彌羅道場都沒有接觸過的祕密，去接觸彌羅道場都想要尋覓的祕密。
事實上辛明也知道凌七已經在計劃這件事情，只是有些猶豫。
這次他們的路線便是凌七決定的，而按照之前的慣例，他們得到足夠的法晶之後，便要耗費不少時日返回到可以交換補靈丹的區域。
但隨着下次交換補靈丹，他們在這片絕境之中新踏足的區域，這些行走的經驗，就又會被彌羅道場的那些人所知道。
那彌羅道場的人，也會更加接近那片區域。
他們在這積雲窟之中行走的越久，生存得越久，對於其中靈毒籠罩的區域，對於毒雨的降落的規律知曉得越多，便也相當於不斷給彌羅道場的人接近那片區域撥開障礙。
到最後就算他們不被逼着進入那片區域，恐怕很多像他們一樣的後來者，也會被逼着進入那片區域。
而那些彌羅道場的人，恐怕會停留在那片區域的外圍，等待着結果，或者按照前面那些人用命換來的經驗，一步步接近裏面最有價值的東西。
那與其如此，還不如在彌羅道場的那些修士根本無法深入到此，還無法接近那片區域的時候，他們便進去看看。
“你們身上的補靈丹應該還足夠你們在這片區域活動十五日左右的時間，所以如果我們一直不出來，你們在這邊區域多尋覓些法晶，到了十五日之後再返回。”辛明不再和凌七多說什麼，他只是看着金天都等人，認真的說道：“當然，如果我們很早就出來了，那就另當別論。”
“我們知道了。”金天都等人都認真的點了點頭。
毒雨過後還有很久異常寒冷，不利於尋覓法晶的時間，但這次凌七和辛明並不是要去尋覓更多的法晶，所以兩個人將自己的雙腳包裹得很好，在毒雨停歇之後不久，他們便冒着凜冽的寒氣走出了這個石洞，朝着那處最爲危險的區域行進。
“難受啊凌七。”
辛明走了許久，一個哆嗦，然後又道：“凌七，你說那裏面有可能有什麼？驚人的礦脈，還是有什麼獨特的法寶，不然這整個積雲窟的雲氣怎麼會被一種獨特的元氣法則徹底的禁錮，而且內裏又會有無數的精金粉塵？”
凌七知道辛明一直有不說話就會死的毛病，平時他很少搭理對方的沒話找話，但想着此次冒險也有可能是兩個人最後的冒險，他便罕見的說道：“我不希望是礦脈，礦脈沒有什麼用處。”
辛明受寵若驚，眼睛頓時亮了，“要是極爲厲害的法寶那就好了。”
“如果只是極爲厲害的法寶，也沒有什麼。”凌七深吸了一口氣，道：“哪怕能夠讓我們離開此間，彌羅道場也肯定會將我們找出來。”
辛明頓時泄了氣，“那要什麼樣的東西，纔對我們最爲有利啊？”
這麼一想，他覺得什麼都沒有用了。
但凌七卻不像他這麼悲觀。
“很多啊，比如一條通往別的空域的空間裂縫，比如一個獨特的小千世界…或者大帝的傳承，等等等等。”凌七自己說着，突然又笑了起來。
他想到過往的很多時候。
在他們過往的很多時候，辛明也往往是這般泄氣，而他卻總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讓辛明恢復鬥志。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所以在彌羅道場的很多人看來，雖然辛明都能完成任務，但和他相比，辛明卻似乎總是拖他凌七的後腿。
但實際上他很清楚，辛明看似絕望的時候，卻從不絕望。
在很多人看來一直是他給辛明前行的勇氣，但事實上，很多時候，卻是辛明在給他前行的勇氣，往往是辛明站在他的身旁，他纔有勇氣去做很多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這就是真正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