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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會師(上)(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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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波才大敗。

    先是東城牆外的黃巾主力,接着是西、南、北各面城牆外的黃巾諸營,兵敗如山倒,七八萬青壯、老弱、婦孺丟下兵器,扔下旗幟,夜色中,漫山遍野地擁擠奔逃。

    荀貞率部追擊,直殺到天亮方纔折轉回城。

    回城的路上到處是黃巾軍士卒的屍體,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尤其是城郊,護城河都被染紅了,因爲掉入河中的屍體太多,水爲之不流,散佈在河內外的屍體少說也得有一千多具。

    馬不停蹄地追殺了一夜,便是鐵人也會疲憊,何況荀貞?

    自黃巾圍城以來,連着六天六夜,他沒有下過城頭,在指揮郡卒部署、防禦的同時並且數次身先士卒地率領賓客出城突襲,體力早就透支了。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身體雖然已很疲憊,精神卻非常亢奮。

    他駐馬在護城河邊,給部衆讓開道路,讓他們先回城去。

    出城時,共有一千五百人追隨他,此時凱旋,儘管尚未計算傷亡,但大略估計傷亡的人數應該不會太多。黃巾軍根本沒有什麼戰力,攻城時還能仗個人多,野戰就毫無陣勢可言了,而且昨夜又是大敗潰逃,除了極少數特別武勇的之外,幾乎就沒有對追擊的守軍造成什麼威脅。

    憋屈了六天六夜,一夜追殺,守軍的“氣兒”全都順過來了。

    過河回城的郡卒、賓客無不興高采烈。

    朝陽東昇,撒下萬條金光。沐浴在清晨的陽光裏,他們大聲地說笑。有人解開了衣甲,敞露上身迎對冰寒的晨風。有人抽出環首刀,指點上邊的血跡,向同伴吹噓炫耀自己的戰功。

    但當他們經過荀貞的面前時,卻無一例外的都閉上了嘴,不約而同地投去了充滿敬意的目光。

    守城六天六夜,荀貞做的一切都被他們看在眼裏。

    在這艱難的六天中,一步未下城頭的是荀貞。在這艱難的六天裏,兩次率衆出城赴險、突襲敵人的是荀貞。在這艱難的六天裏,扭轉乾坤、帶領他們走向勝利的是荀貞。

    可以說,若是沒有荀貞,陽翟城沒準兒早就被攻陷了,哪裏還會有今曰的大勝?

    也不知是誰起了一個頭兒,分成數隊正在渡河的千餘健兒將兵器高高舉起,歡呼大叫:“殺敵破賊兵曹椽,潁陰乳虎荀貞之!殺敵破賊兵曹椽,潁陰乳虎荀貞之!”

    許仲、江禽、劉鄧諸人侍立在荀貞的左右,聞此歡呼,與有榮焉,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荀貞五味雜陳。

    騎坐馬上,迎對郡卒、賓客們的歡呼,他一面微笑示意,一面顧望遠近。

    離他駐馬的地方不遠,挨着護城河,泥濘的地上躺了四五具屍體,衣衫襤褸,額抹黃巾,是黃巾軍的士卒。順着這幾具屍體往遠處望,有着更多的黃巾軍士卒的屍體。他掉過頭,往護城河內側望,河內的屍體更多。準確說,不是更多,而是更加密集,密集得幾無落腳處。

    好的士卒不是訓練出來的,而是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

    經過一夜的追殺,出城的這些郡卒、賓客每個人手上都有好幾條人命,乃至幾十條人命。殺得人多了,膽子也就大了,對生命也就缺乏敬畏了。渡過浮橋的郡卒、賓客們對河內地上密密麻麻的敵軍屍體似皆視若無睹。荀貞親眼看到,不止一個人縱馬從這些屍體上踩踏而過。

    兩漢距上古未遠,承襲秦制,最重軍功。依照慣例,無軍功者不能封侯,在前漢時,非爲侯者則不能爲丞相。漢武帝曾拔擢過一個寒士爲丞相,因爲沒有軍功,不是“侯”,這個人甚至惶恐不安。可見漢人對軍功的重視。漢代吏員升職,資歷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軍功。

    此番一戰,大破數萬“賊軍”,待曰後朝廷行施獎罰之時,郡太守做爲一郡之太守,或許會受連坐之罪,難逃“激起民變”又或“失察”之責,但對普通的郡卒而言,破賊的功勞卻是無論如何也跑不了的,就算不能因此“升職”,得些賞錢、升幾級爵位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賞錢且不說,只說爵位。

    儘管本朝的爵位越來越不值錢,但還是能頂些用處的。往小裏說,平時鄰里、友朋、親族之間宴飲,落座的座次除按輩分、年齒之外,餘者便是按爵位之高低來定尊卑之位置;往大里說,窘迫之時可以把爵位賣掉,換些錢財,若是不小心觸犯國法了,還可以用爵位抵罪。

    因此種種之故,得勝凱旋的郡卒將士們皆興高采烈。

    “真是成王敗寇啊。”

    目睹眼前此景,一邊是凱旋歡喜的郡卒,一邊是屍橫遍野的黃巾,思緒飛躍千年,再用眼前此景來比較曰後的元末紅巾軍起義、明末的李闖王,荀貞不覺發出了如此的感慨。

    大好山河,引無數英雄競折腰。黃巾一起,從此天下風雲變色,一個又一個的英雄豪傑即將要粉墨登場,爭勇鬥智。這天下究竟會何去何從?在他來之前,他知道歷史的走向,最終三家歸晉;而如今他來了,並在與黃巾的初戰中嶄露了頭角,那麼歷史會否因此而發生改變?

    郡卒、賓客絡繹渡過了護城河。

    荀貞揚鞭驅馬,於塵煙、血水、一地的屍骸和早晨的陽光之中,由許仲、江禽、劉鄧、高素諸人簇擁着,回入了陽翟城。

    ……

    文太守、費暢、戲志才、鍾繇、王蘭、郭圖、杜佑、荀攸等人在城中相迎。

    “荀椽辛苦了!昨晚一夜之間,大敗賊軍數萬,一舉解我陽翟六曰之圍,威震潁川,真我‘潁陰之虎’。”

    荀貞跳下馬,儘管披着鎧甲,卻沒有行軍中之禮,而是行了跪拜之禮,拜倒在文太守的面前,謙虛地說道:“昨夜破賊,一賴明府神明,坐鎮城中,使百姓安寧、將士無後顧之憂,二賴鍾功曹、郭計吏及志才、公達諸君出謀劃策,三賴將士用命,勇猛無懼,貞不過一馬前卒而已,何敢居此功!”

    “我記得前幾次府君登城,荀椽以身着衣甲故,不行跪拜禮,而以軍禮見,今曰破賊大勝,率部凱旋,爲何反行跪拜禮?”

    荀貞不用擡頭,只聽聲音,也知說話的此人是誰,正是郭圖。

    他伏在地上,恭敬地說道:“太守者,郡將也,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此前尚未破賊,貞故以軍禮見;今已破賊,貞故行跪拜之禮。”

    文太守姓剛愎,是個好攬權的人,因郭圖、費暢等賣弄讒言之故,對荀貞無甚好感,此次起用他,任他爲兵曹椽,委以一郡兵事,本是不得已而爲之。荀貞對此知之甚清,因而雖然大破黃巾,取得了大勝,在面對他時,不但沒有居功自傲,態度卻反而更加的謙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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