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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辰彼碩女(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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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在議過郡北諸縣的善後事後,以給荀貞洗塵爲名,陰修留諸人用飯。

    席上,也許是因爲和荀貞“共貪過沈馴家產”的緣故,杜佑、郭俊與他頗是親近。

    荀貞心道:“後世有人生四大鐵,其一爲‘一起分過贓’。蓋因一塊兒做過壞事兒,互相各有對方的把柄,故彼此少些提防。這個道理,在現在也通用啊。”

    飯畢,諸人告辭。陰修叫鍾繇在閥閱簿上給荀貞記上他此次行縣的功勞,又特許給荀貞了五天的假期。閥閱簿就是功勞簿,兩漢官吏的升遷有兩條路,一條是被上官直接拔擢,一條是“積功勞閥閱”獲得升遷。按規定,吏員五天休沐一次,連帶出陽翟、回陽翟,荀貞這次出差共計十六天,該補三天假期,因其有功,陰修多給了他兩天假,算是獎勵。

    出了太守府,諸人各歸本舍。

    荀彧有話對荀貞說,荀貞也有話對他說,兩人共行。

    夜黑沉沉的,街上無人。沒有一點風,路邊的樹木就像陰影似的,一動不動。剛纔在太守府裏用飯時,堂上四角放的都有冰,後邊又有侍女打扇,倒沒覺得太熱,這一出來,迎面就是鋪天蓋地的熱氣。沒走兩步,荀貞的額頭已冒出汗滴,他只覺得渾身都黏津津的,極不舒服,鬆了一下衣襟,說道:“今兒跑了一天,回來就拜見太守,沒先衝個涼,卻是有點失禮了。”

    “半個月了,天只熱,半滴雨不降。阿兄,你這回走了半個郡,各地旱情如何?”

    “不容樂觀。”

    “唉,好容易有了兩年好收成,百姓還沒緩過來氣,今年眼看又要旱災。”

    “是啊,三年豐收,民才能儲一年之糧。前年、去年,這才兩個好年景,郡北又橫徵暴斂,百姓家無餘糧。今年若旱,來年的路邊恐怕就要有餓殍了。”

    “好在府君已傳檄諸縣,令各地抗災救旱。”

    “以我之見,抗災雖然應該,可爲完全計,最好還是提醒府君先去外郡買些糧,以備萬一。”就算郡裏救災得力,今年的收成肯定也要歉收,明年必有不少百姓家中沒有喫食。再有一年多就是甲子年了,多一個百姓沒有喫食,將來黃巾起事的時候,就可能會多一個“亂民”。

    荀彧點了點頭,說道:“此是老成之言。我明曰當諫言府君。”他是郡主簿,職在“拾遺補闕”,何謂“拾遺補闕”?就是太守沒想到的,他得想到。

    抗旱是大事,買糧也是大事。不過,今夜荀彧想對荀貞說的卻不是這些事,荀貞想對荀彧說的也不是這些事。他倆想說的,自然是荀貞此回行縣之事。

    荀彧問隨從的打燈小吏要過行燈來,打發他先回去,免得他聽見了談話。等這小吏走後,他看了一眼趕着車跟在荀貞身後的李博和宣康。

    宣康茫然無知。李博有眼色,長揖到底,笑對荀貞說道:“椽部,在下和叔業都餓壞了。君怕熱,但請慢行,在下和叔業卻等不及了,先行一步,回舍裏找些飯喫。”作別荀貞、荀彧,拽着宣康登車先走了。他兩人位卑,以陰修之尊貴,自不會與他倆同席喫飯,但也不至於餓着他倆。太守府裏還是給他們備的有飯的,他倆也吃了點。這句話僅是藉口而已,不必當真。

    荀彧是個細心謹慎的人,等無關人等都走了後,這纔開口說道:“阿兄此次案行郡北,逐、殺不法,聲威大震,半郡百姓作歌歌之,此誠善事。唯有一事可憂。”

    “文若是說趙忠麼?”

    “不錯。類如國叕此輩,都是自辭,他們的舉主如汝南袁氏,也多爲名門,縱有不滿,也應該不會含恨報復。只有沈馴,他是趙忠的親戚。今兄爲自保,雖舉薦了沈容繼任鐵官長,但趙忠對此會有何表現,實難猜測。”

    “文若,我和你一樣,這回行縣歸來後也是隻憂一事,不過卻非此事。”

    “噢?那是何事?”

    “我不怕趙忠打擊報復,但是卻怕家長會因此而生氣啊。當曰你我臨赴任郡府,家長對咱倆都有交代,命咱倆不要爲宗族惹禍。我纔出任督郵一個月,就爲宗族惹來了這麼大的麻煩,非常不安。府君給了我五天休沐,我卻都不敢回去了。”家長,即族長,說的是荀緄。

    “吾父處,兄不必擔憂。我已寫信將兄案此次行郡北諸事告訴了家父,家父也有回信。”

    “家長怎麼說的?”

    “吾父所言,正與我那夜所說相同:吾荀氏所以名重天下者,因有清名而已,所謂‘以宗族爲念’,並非是叫你我畏懼退縮,不敢任事,而是提醒你我不可莽撞行事,不要因爲意氣之爭而爲宗族惹禍,該做的事兒,還是要義無反顧地去做的。孟子曰:‘人有不爲也,而後可以有爲’。孔子曰:‘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即此理也。”

    荀貞放下了心,說道:“這樣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就敢回家了!”

    說起“回家”,荀彧說道:“說起回家,阿兄也確實該回去一趟了。”

    “此話怎講?”

    荀彧笑道:“吾父在信中提到了阿兄的婚事,家裏已去陳家納過採了,也問名占卜過了,得卦大吉。現在只差送聘禮,定婚期了。”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荀貞心道:“文若欲言又止的,似有話難言。”狐疑猜測,“他想說的必是與我婚事有關。結婚是件光明正大的事兒,我又是事主,有何不可言者?”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哎呀,莫不是正因爲我是事主,所以纔不好對我說?依照風俗,‘納采’也者,即男方派人會見女方,觀其儀容。他這欲言又止的作態之前,正說到‘家裏已去陳家納過採了’,莫不是?這陳家女的儀容不甚令人滿意,又或者乾脆醜陋不堪?他怕我會失望,所以不忍對我明言?”

    他雖不在意女方的模樣,事到臨頭,一想起這輩子要面對一個極不趁意的女子度過,不覺間也是膽顫心驚,強顏歡笑,說道:“文若,我觀你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語?有何不可言者?”

    荀彧笑了笑,說道:“吾父也給阿兄寫信了,阿兄回到舍中後,一看便知。”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遞給荀貞。他的笑容落在荀貞眼裏,只覺神神祕祕,越發心跳,伸手接住,恨不得現在就打開觀看,又怕荀彧笑他,勉強按住心神,裝出從容的姿態,把信緩緩收好,放入袖中。

    荀彧轉回話題,說道:“當在陽城之時,沈馴私調鐵官徒進城,意欲作亂。當時要是換了我,我也會和阿兄一樣,選擇將他當場斬殺。沈馴已死,再說趙忠也是無用。我適才所言,並無它意,只是想提醒阿兄從今夜以後要多加小心提防,出入之間最好多帶些隨從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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