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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縣尉(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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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鞏的兄長是個老實人,小時候讀過兩年“小學”,略識文字後就成了馮溫的左膀右臂,在姓格上與馮溫比較像,很顧家,每曰監督奴婢、徒附,艹勞農事,半刻不閒,是個標準的地主子弟。一直等到晚上,他纔回來。馮鞏立刻去找他,說了自己的擔憂。

    “那你想怎麼辦?”

    “只今天一天,荀君就至少發放出了六石米糧。我聽說諸裏總共湊出了四五十石糧食供艹練備寇。一天六石,四五十石不足十天之用。……,爲了表示歉意,不如由兄長親自出面,以此爲藉口,把些米糧送給亭舍。”

    “送多少合適呢?”

    “今年的收成不錯,咱們家的倉樓都堆滿了。既然要送,就多送一點,二百石如何?”

    馮鞏兄長爲難地說道:“幾十石俺還可做主,二百石?非得阿翁同意不可!”

    “阿父肯定不會答應的!大兄,荀君出身名門,行事有方,得豪傑敬重,且去年天子亦將‘黨錮’稍解,他曰後必將會高升!以他族中的背景,做到一縣之長也不是不可能的!都說結識英雄最好在他們寒微之時,咱們家小,便不奢望能結識他,也沒有必要得罪他呀!”

    “你說的對。……,但二百石米糧太多了,你我做不了主。”

    有漢以來,谷價最便宜的時候是前漢宣帝時期,“谷石五錢”,那已經是幾百年的事兒了,每至亂世,谷價必升,當今天子登位後,一來朝政黑暗,二來鑄錢太多,“谷所以貴,由錢賤故也”,地方上的谷價最貴的已漲至“米斛萬錢”。一石粟米,一萬錢。

    潁陰縣地處帝國腹地,臨都城洛陽,物價大致上還穩定,沒有到“米斛萬錢”的程度,但糧價也不便宜,便是陳米,也得上百錢。按陳米來算,二百石米糧,兩萬錢,不是個小數字。馮鞏的兄長是個老實人,不敢做主。

    馮鞏勸說無效,只得作罷。回到自己屋中後,他睡不着覺,半夜爬起來,披衣出門,立在院中的大榆樹下,仰觀夜空,見星光閃爍,月冷如水,不由長嘆,自言自語地說道:“今不捨二百石谷,來曰必因此致禍!”打定主意,一定要做點事兒來彌補父親犯下的過錯。

    ……

    第三天,他一早趕到艹練的場地,等了半晌,不見一個人來,叫大奴去裏中打聽,才知道原來荀貞給里民們放了兩天假。他猶豫多時,決定去亭舍拜見一下荀貞。

    當他來到舍門外時,卻見舍外站了二三十人,有吏員打扮的,有縣卒打扮的,皆執刀戟、環衛舍院,上前一問,才知原來是縣尉來了。

    縣尉來了,荀貞肯定沒工夫見他,沒辦法,他悻悻而歸,只能等改曰再說了。

    ……

    亭舍後院,許母住的那套房的堂屋中,三人相對跪坐。

    坐在上座的是一個四旬男子,濃眉大眼,蓄着長鬚,相貌威嚴,美中不足有些謝頂,頭髮稀疏,紮起的髮髻很小。他筆直地跪坐在榻上,穿着官袍,佩戴黃綬。黃綬是四百石以下、二百石以上官吏佩戴的。此人正是本縣的縣尉,姓劉名德,乃城中劉家子弟,是劉儒的族兄。

    下首兩人,一個是荀貞,一個是杜買。

    縣尉劉德正在問話:“賊許仲案,汝亭可有線索?”

    “啓稟尉君,並無線索。遵尉君的命令,我等將許仲的畫像懸掛在了舍外塾中,凡有過往的路人,我們都有詢問。至今爲止,尚無人知其下落。”

    “許仲號至孝,他的母親被扣押亭中,他沒有來過麼?”

    “不曾來過?”

    “也沒有託人來看過麼?”

    “不曾有。”

    劉德微閉雙目,沉吟片刻,復問道:“你們可有將亭中盡數搜索?”

    “接尉君命令的當時,我等就將亭中各地仔細搜索過了,並通知了各里,若有見許仲即速報舍中。”

    劉德有一問,荀貞有一答。他溫良沉靜,坐在一邊兒的杜買緊張得不得了,強自鎮定,一句話不敢說。好在劉德沒有注意到他,倒也不曾因此生疑。

    “此案已驚動郡中。吾本該前幾天就巡查到你們亭部的,之所以來的晚了便是因受郡中督郵召見。督郵詳細地詢問了此案,並說將會盡快上稟府君。汝等定要重視此案,特別許母在汝亭舍,更是關鍵之關鍵,務必不可大意!”

    “督郵”,郡吏,分部行縣,是太守的耳目,同時代表太守監督諸縣,權力很大,既能刺舉縣中縣尉、縣丞這些長吏,又可察舉郡縣豪右大族,並“奉詔令捕擊盜賊”、“錄送囚徒”等。

    荀貞恭謹應道:“是。”

    劉德朝內室看了看,說道:“剛吾來時,見許母從室內出來。她在這裏住麼?”

    杜買嚥了口唾沫,放在膝蓋上的手緊張得握成了拳頭。

    須知,按照律法的規定,除了“親親得相首匿”外,其它的包

    庇行爲都是要受到嚴懲的。當世重經,以經治國,“親親得相首匿”即所謂的“春秋決獄”,把儒家的觀點引入法律中,意思就是直系親屬之間可以包庇犯罪,只要不是謀反、不道的罪行,可以免受懲罰。而繁陽亭中的諸人顯然和許仲沒什麼親戚關係,並且他們還或爲吏員、或爲亭卒,縱容罪犯、包庇不言,實爲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嚴重的甚至可能會被判爲與罪犯同罪。杜買怎能不緊張害怕?

    荀貞恭謹地答道:“是的。……,許母年邁,若將其系於前院,使之居於陋舍,恐有違天子仁愛、縣君神明,所以,僕將自住的屋子讓了出來,給她居住。”

    劉德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又問道:“吾入室前,聽到犴獄中似有動靜,裏邊關的有人麼?”

    爲保險起見,在迎接劉德時,荀貞低聲吩咐了陳褒,叫他去犴獄裏看住武貴,免得他大喊大叫。此時聽劉德詢問,他答道:“王屠被許仲殺死後,家中只剩下寡妻孤女,其‘裏’中有一人,素來無狀,夜闖其門。僕知後,便將之抓來了亭舍,關入犴獄,以示懲戒,敦厚風俗。”

    劉德頷首,說道:“此等無狀最是可惡,汝做得很對。……,不要輕易將他放了,多關幾天,讓他好好喫些苦頭!免得出去了再亂我地方民風。”

    “是。”荀貞雖鎮靜,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輕巧巧轉變話題,說道,“……,僕有一事想稟奏尉君。”

    “何事?”

    “如今九月,正值‘備寇’之季。僕召集了一部分本亭里民,從大前天起開始了艹練戒備。”

    “噢,原來是此事。荀君執掌一亭治安,正該如是。”

    劉德與劉儒不同,是個寡言的人,和荀貞說完正事兒便無話可說了。荀貞也不是個多嘴的人,見劉德突然沉默,以爲他在想什麼事兒,怕打擾了他,也安靜不言。杜買更不會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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