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護眼
简体
11 朋黨(第1/2頁)
上一章 書架 目錄 存書籤 下一頁
    查封是劉儒的工作,但秦幹可能是被激怒了,比他更主動。

    秦幹並不古板,也會交際,來的路上就與荀貞相談甚歡,遇見有學識的士子,亦能坐而論道,然而說到底,他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他的原則就是:“秉公執法”。

    這與他的經歷有關。他的家世很普通,世代務農,能走到這一步,得到縣君的信任,引爲心腹、任爲賊曹,全靠他自己的努力。

    他早年雄心壯志,認爲大丈夫應當五鼎食,爲君王治天下,豈能埋首田壟,終爲一老農?因此不辭路遠,投到鄭玄門下,苦讀數年。鄭玄在馬融門下求學時,整整三年,連馬融的面都沒見着,卻依然曰夜誦習,毫無倦怠。他也差不多,頗得其師“家風”,曰夜攻讀,心無旁騖,最終得到了鄭玄的認可和讚許。

    學成歸來,以鄭玄門徒的身份被郡縣察舉,初爲縣中書佐,從最底層幹起,一步一個腳印,逐漸到今天的位置。因爲他勤懇踏實、公正廉明,聽說縣君已有意拔擢他爲主薄。

    主薄者,掌管文書,類似祕書的角色,與縣廷諸椽吏相比,僅次功曹,但與縣令(長)的關係更爲親近,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一個沒有背景的人,能走到這一步,殊爲不易。

    也因爲此,因爲他自家是由求學而才能入仕的,所以在南平裏的時候,他提醒荀貞要“普及教化”、也因爲此,因爲他自家少年務農時,親眼見鄉間輕俠的跋扈專威,所以會最恨閹豎、其次遊俠,在先是謝武爲許仲求情、繼而又看到諸多遊俠少年齊聚許家後,會大發雷霆。

    “此輩魚肉鄉里、驕橫跋扈,民苦之已久,今又羣聚許家,難道是想對抗縣寺,殺官造反麼?”前漢末年,東海呂母因其子被縣中枉殺,廣施恩澤,聚集輕俠,圍攻縣寺,盡殺官吏。本朝也出現過類似的事情,遊俠犯法,縣吏前去抓捕,卻反被其朋黨擊殺出巷外。

    雖有前車之鑑,秦乾絲毫畏懼。他大步入院,呼喝道:“吾乃賊曹,奉令而來。許家人何在?”

    他這一副無禮的姿態,讓荀貞暗暗捏了一把汗,看了一眼站在院外的諸惡少年,忙也快步跟進,手放在了刀柄上,小聲對杜買、程偃說道:“多加小心!”

    劉儒本不以爲意,但在聽到諸少年因之而起的搔動後,不由面色微變。

    謝武笑容滿面,對秦幹說道:“秦君稍等,容下官將許母請出。”

    屋門是關着的,不等謝武過去,“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少年扶着一個老婦從中走出。荀貞認得,正是許季和許母兩人。

    許季面容蒼白。許母雙眼紅腫,也許哭得太多,眼珠渾濁,這會兒由許季攙着胳膊,好像路都快走不成了,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昨天見她時,還沒覺得這麼老。

    他迎了上去,攙住許母的另一邊,輕聲說道:“二兄誤殺王屠,……。”

    許母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亭君莫再隱瞞了。”一語未畢,老淚縱橫,涕淚橫流地說道,“老妾雖是鄉下人,也知‘殺人者死’。只是苦了俺的仲郎,……。都怪俺,都怪俺,爲什麼要告訴他被王屠辱罵呢?”

    “爾即許母?”

    許母顫顫巍巍地要下拜。

    秦幹雖耿直剛嚴,但非爲冷血,儘管惱怒許仲朋黨,但見她此時模樣,卻也不肯讓她下跪,說道:“詔令:‘七十歲以上的老者,入官寺不趨’。你雖尚未授杖,也不必拜了。”

    ——“授杖”,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會被授給一根鳩杖,是身份的象徵,以示尊崇。

    荀貞和許季將許母扶住,免了她的跪拜。秦幹問許季:“爾爲何人?”

    “在下許季,許仲是在下兄長,拜見秦君。”

    這次許季下拜,秦幹就不攔了,問里長:“許仲尚未婚配?”

    里長恭敬之極地答道:“是。”

    沒有婚配,就無“妻、子”可封。秦幹對劉儒說道:“劉君,請封其家產。”

    劉儒擔憂院外少年,巴不得早點封完了事,當即和謝武、里長去到屋內,逐一檢查、覈實、確定。

    秦乾沒有摻和。他轉到院門處,負手雄立,蔑視院外諸人。諸少年觀其形容,自覺受了侮辱,一陣陣的搔亂,好幾個人握住了劍柄,但終究沒有人挑頭上前。

    許家家徒四壁,家產不多,很快,劉儒等人覈查完畢,出來說道:“許家計有:一宇二內,各有戶,牀、榻等器具若干,院中桑樹一棵。”問謝武,“對麼?”

    謝武說道:“對、對。”問里長,“許家是否還有其它應被封守而你們遺漏的,或者藏在別處、沒有進行登記的?如果有,你要獲罪的!”

    里長答道:“許家該封守的皆在此處,並無別物。”

    劉儒說道:“那這些東西就移交給你兩人了。你兩人安排一下,找人輪流看守。等待縣中新的命令下來。”

    謝武、里長齊聲應是。

    “封守”的整個過程便是這樣,等回去後,劉儒據此寫一份爰書,上交長官,工作就算完成了。他問秦幹:“秦君,事已畢,可以走了麼?”

    “許仲仗勇力,勾結朋黨,擅作威福,鬧市賊殺,罔顧國法!殺人後又逃竄江湖,亡命山林,這種行爲是需要嚴加懲處的!依照法令,需將其母扣押亭舍。”

    劉儒、謝武、荀貞諸人都是一愣。

    剛纔在來的路上,秦幹還反問謝武“誰說要牽連許仲的母親了”?怎麼一轉眼就變卦了?荀貞轉顧院外一個個怒形於色的少年們,心中瞭然:“必是因此”。

    謝武陪笑說道:“許母年高,……。”

    “按照法令,七十以上觸犯律法,不是誣告、殺傷人的,不得系拘。她有七十歲麼?”

    “雖不到七十,但昨晚染恙,……。”

    “恙在何處?”

    許母的老弱是因爲傷心過度,從外表看,確實不像生病了。

    “這個,……。許仲

    殺人,雖觸犯律法,念其一片孝心使然,……。”

    “若是真孝,就不會想不到殺人後,他的母親會被扣押亭中!”

    “雖說有這樣的規定,但向來執行不嚴,不是一定要如此纔行,……。”

    “別人寬縱是別人的事,此案由吾負責,當依吾計而行!”

    謝武還想說些什麼,秦幹不給他機會,問道:“本亭亭長何在?將他叫來,把許母交給他!許仲一曰不自首,便一曰不放其母還家!”

    “噹啷”一聲,門外有人將佩刀拔出一截。

    院內諸人大多立在樹下,陽光透過枝葉,篩落下來,映襯得他們的臉上忽明忽暗、陰晴不定。

目錄 存書籤 上一章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