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是工部尚書府，府門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改造，比之前恢宏了許多。
婆子引着肖海棠下了馬車，一直在前面引路，另有兩個丫環在後面跟隨，亦步亦趨之間，透着幾分不同尋常的熟悉。
肖海棠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擡眼看了看之前的婆子，再回頭看向身後的丫環，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以爲要去見的是曾經的那位季二小姐。
那一位早早的就被訂爲太子妃，身邊有人是宮裏派來的，皇后娘娘身邊的人要求極嚴格，不但要求季寒月一個人，還要求凌安伯府的其他人也要守這份規矩，就比如去見季寒月的時候，會有一人引路，兩丫環後相隨。
肖海棠曾經因爲沒守規矩，被皇后派來的人斥責過，大太陽下，就這麼跪在季寒月的樓閣前，就算是季悠然和季寒月一起說情都沒用，她是生生的被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給責罰的跪暈過去的。
至此之後，她去季寒月的院子，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一點點折了規矩。
皇后娘娘身邊的人，最後離開了凌安伯府，但這份規矩卻還留了下來，大張旗鼓的做法，讓肖海棠心裏不只一次的嘲諷季寒月，還沒有嫁進東宮，就已經有了東宮太子妃的派頭，還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太子妃不成！
但不管心裏如何咒罵，表面上，她不敢再去犯這份規矩。
而今，居然在曲府看到這麼一份規矩，心裏如何不慌，手中的帕子已經被揉成一團，之前來的時候也是氣勢洶洶，卻莫名的多了幾分心虛，腳步不由的遲疑起來。
但既便再遲疑，基本的速度還是在的，前面引的，後面相隨的，把速度確定了下來，更讓肖海棠有一種被操控的恐懼感，彷彿記憶中那處最讓她無力的地方。
不管怎麼使勁，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的，只不過是無力的掙扎罷了……
淺月居門口，周嬤嬤已經等在那裏，看到肖海棠也算是舊識，“見過肖小姐。”
“周嬤嬤。”肖海棠急忙還禮，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讓她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肖小姐進去的時候，小心說話。”周嬤嬤壓低了聲音道。
“有什麼事？”肖海棠一驚，心又提了起來。
“有宮裏派來的嬤嬤在。”周嬤嬤的聲音很低，往身後看了看，“宮裏的嬤嬤，規矩是極大的，如果答的不好，怕是會有責罰的。”
“這……這怎麼有宮裏的嬤嬤？”肖海棠結巴了一下，身子不由的瑟縮了一下。
“我們小姐要嫁的是英王殿下，英王殿下是太子的叔輩，宮裏更不能馬虎，自然要給小姐教養規矩。”周嬤嬤嘆了一口氣，看着極是無奈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就算是當初的二小姐……這規矩恐怕也沒這麼大。”
這話說的極低，但肖海棠聽了個真切，臉色慌了起來。
比之季寒月處的規矩還大，是因爲這是未來的英王妃嗎？就算是身份稍有不如，但輩份放在那裏。
這規矩恐怕還真的比季寒月處高。
她是被責罰過的，自小到大，還沒受過這麼大的責罰。當時那個宮裏來的嬤嬤，不管是誰來說情，都沒有用的鐵面無私的樣子，至今深深的壓在肖海棠的腦海中，這一路過來，這種熟悉感越發的清晰，更是讓肖海棠的壓力倍增。
“肖小姐，請！”周嬤嬤說完，身子往邊上一退，讓開門口。
肖海棠擠出了一絲笑容，對周嬤嬤僵硬的點了點頭，跟在引路的婆子進了院子。
廊下，燕嬤嬤站在廂房門口，冷冷的看着肖海棠進了正屋，那種氣勢和模樣，肖海棠一看就知道真的是宮裏的。
一路過來，肖海棠幾乎是頂着燕嬤嬤的目光，極規矩的進了正屋的。
一進門，感應到背後的目光消失，肖海棠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雨冬在一邊伸了手，扶了她一下。
肖海棠站穩腳步，背心處隱隱汗漬，擡眼看向當中坐的曲莫影，有那麼一瞬間，她彷彿看到的是季寒月，形態從容，模樣端莊。
臉色驀的變得慘白，再睜開眼睛，才清楚的看到上面坐着的是曲莫影，容色不帶英氣，反而有種傾城的媚色，但又帶了幾分清冷。
這樣的容色怎麼可能是太子妃，跟太子妃沒有一點相象的地方，也就是之前她總是想起太子妃的一些舊事，重合在一處，纔會覺得眼前之人就是太子妃了。
“曲……四……四小姐。”定了定神，肖海棠擠出一絲笑容人，努力想做出一副坦然的樣子，偏她這麼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已經說明了她的心虛和慌亂。
曲莫影沒回答，擡起頭，一雙清澈的眸子落在肖海棠的身上，只看得海海棠整個人不自在起來。
她這會也沒了氣勢，又低低的叫了一聲：“曲四小姐1”
“聽說肖小姐拒絕了段夫人的提議？”曲莫影也沒讓她坐下，眸色淡冷的道，一雙原本帶着媚意的眸子，這會帶着一絲絲陰沉，只這麼一句話，就把肖海棠問的心驚膽戰。
“我……我沒有，我……我只是說緩緩……”肖海棠結結巴巴的道。
“緩緩？緩到什麼時候？等肖小姐嫁進季府嗎？不知道季大公子，知道當年的事情，主要還是肖小姐做的，還會不會認下這門親事。”曲莫影涼涼的提醒道。
“不……不是我……”肖海棠嚇得雙手亂搖，急道。
“不是你，但主要還是你吧，如果不是你，那個丫頭不會死的這麼慘。”曲莫影打斷了肖海棠自辯的話，“肖小姐，不會是還想自辯一下吧？”
“我……”肖海棠額頭上開始冒冷汗，卻還在咬牙堅持，她不相信曲莫影真的知道什麼，這件事情過去已經幾年了，而且那個時候被姑母壓制在府裏，不許任何人再提起，曲莫影是不可能知道的。
那時候的段夫人，因爲替季寒月生母祈福，一直在小佛堂那裏，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肖小姐還想說什麼？說那個丫環懷了季大公子的孩子，還是說那個孩子可能成爲庶長子，讓你覺得嫉妒……到二房的肖氏面說了什麼話。那個丫環死的慘樣，肖小姐還記得嗎？你就不怕夜裏……這個丫環來找你，帶着她肚子裏的孩子，穿着一身紅衣，來尋你？”
曲莫影平靜的道。
每一句話，都真切的砸在了肖海棠的身上，她的腳一軟，重重的摔倒在地，幾乎是驚駭的看向曲莫影。
這件事情，她原本以爲曲莫影就是虛張聲勢，道聽途說，並不是真的知道什麼。
“聽說那個時候，庶妃娘娘還在府裏，因爲不知情，意外的還幫了你一把，你說她會怪責你坑了她嗎？如果季大公子知道這件事情，還會覺得你是一位可人可心的溫柔小表妹嗎？還願意娶你嗎？”
曲莫影的一句句問話，幾乎都擊在肖海棠的軟肋上，不說季元興會不會接受她，就說她敢騙了季悠然這一點，季悠然也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季悠然的性子，表面看起來溫良柔和，實質上肖海棠沒少喫季悠然的苦。
季悠然在季寒月面前是，溫柔可親的大姐，在她面前卻是狠辣的表姐。
“曲……曲四小姐……”肖海棠摔的腳痛，磕的眼淚都落了下來，之前來的路上，縱然有千般防備，這時候也因爲曲莫影把事情的真相一一捅開，心神失守，慌的不成樣子，之前以爲的所有的依仗，哪裏還有一絲存在。
“肖小姐請坐，怎麼就摔了呢！”曲莫影眸色淡淡的道，甚至還露出一絲笑意，彷彿方纔那些話，不是她說的似的。
雨冬過來扶起肖海棠，把她扶着在一邊的椅子上坐定，下人送上茶水，所有的人都恭順安靜，唯有曲莫影微笑盈盈的看着她，神態之間也透着溫和，她柔媚的眼眸，看着沒有太大的威脅性。
彷彿之前所有的感覺，都是她一個人的觀想。
“曲四小姐……我會去柳府的，但我沒有貼子。”咬了咬牙，肖海棠示弱，頭低了下來，用力表示着自己的無奈，推託道
“你之前也有交好的小姐，難不成沒有一個嗎？我聽說周嬤嬤說，不只是一位，還有好幾位跟肖小姐的關係都不錯，往日表姐在的時候，肖小姐身邊也有不少的小姐圍着。”曲莫影淡淡的道。
當時的凌安伯府，最是鼎盛，不只是季悠然身邊有人奉迎，就連肖海棠身邊也有不少的小姐，就算肖海棠本身沒什麼可以讓人奉迎着，也不會少了話題少了供奉，那些小的世家小姐，巴結不上季悠然，就巴結肖海棠了。
“我……我試試看。”看着瞭然與胸的曲莫影，季海棠又敗退了一城。
“不是試試看，是必須的！”曲莫影似笑非笑道，“否則季大公子和季庶妃，說不得就想再換一門聯姻對象了。”
這話說的肖海棠一哆嗦，凌安伯府縱然敗落了，但這是她最好的選擇。
季煙月的事情，算不得什麼大事，是她自己走的，跟自家沒有關係，就算說那些話也一樣。
“曲四小姐放心，我……我一定會去的。”話就這麼恥辱的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