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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六章 天地崩落 長路從頭(下)(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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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籠罩,林野鉛青。就在山腰間的小院子裏晚飯進行的時候,雪花已經開始從夜色中落下來。

    院落之中的人聲在看見雪花落下時,都有着稍稍的收斂,冬日已至,下雪是遲早的事情,然而雪花一旦落下,許多問題就會變得更加緊迫了。

    當然,衆人都是從屍山血海、大風大浪裏走過來的,從起事開始,對於許多事情,也早有覺悟。這一年,乃至於接下去的幾年,會遇上的問題,都不會簡簡單單,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剩下的就只是見步行步、一件件越過去而已。

    因此那笑聲些許的停頓之後,也就再度的恢復過來,男人們在這初雪落下的光景裏,閒聊着接下來的許多事。隔壁女人聚集的房間裏,西瓜抱着小寧忌,目光轉向窗外時,也有着些許遲疑,但隨即,在小孩子的揮舞雙手中,也變作了笑容。一旁的蘇檀兒看着她,目光對視時,溫和的笑了笑。

    一俟大雪封山,道路愈發難行,霸刀營衆人的動身南下,也已經迫在眉睫。

    對於她來說,這也是件複雜的事情。

    然則,如今這院落、這山谷、這西北、這天下,複雜的事情,又何止是這一小件。

    晚膳在熱鬧而有趣的氣氛裏逐漸過去,晚飯過後,寧毅送着秦紹謙出來,低聲說起正事:“京城的事情早有預料,於我們關係不大了,然則西北這邊,如何取捨,已經成了問題。你寫的那封書信,我們早就交了過去,希望種老爺子能夠看在秦相的面子上,多少聽進去一點。但這次西軍仍舊拔營南下。如今被完顏昌的部隊堵在半道,已經打了起來。李乾順南來,西北幾地,真要出事了……”

    秦紹謙望着這夜裏的雪花,握了握雙手:“女真攻汴梁。種老爺子會派兵援救。本就是說不了的事情。西夏這個空子鑽得好,但我們這邊,腳步尚未穩下來,又能如何?”他想了想:“種家軍已被拖在南面,折家僅能自保。立恆若覺得可冒險與西軍合作,在此時共守西北,我可先去見見種老。或許看在父親與兄長的面子上。能夠說得上幾句話。”

    寧毅搖了搖頭:“太冒險了。”

    他們一行人過來西北之後,也希求西北的穩定,但當然,對於武朝滅亡論的宣揚,這是寧毅一行必須要做的事情。早先造反,武瑞營與呂梁騎兵在武朝境內的聲勢一時無兩,但這種驚人的威勢並無後勁,韌性也差。一年半載的時間縱然無人敢當,但也必然衰退。這支逞一時霸道的勢力實際上隨時都可能跌落懸崖。

    在有限的時間裏。寧毅預言着女真人的南下,同時也加強着青木寨的根基,緊盯着西北的狀況。這些都是武瑞營這支無根之萍能否紮下根基的關鍵。

    在守衛汴梁的過程裏,秦嗣源與种師道有着深厚的交情,後來汴梁守衛戰結束,爲了秦家的事情,种師道的心灰意冷,是能看得出來的。這位鎮守西北的老人心有惻隱,但在弒君造反之後,想要以這樣的惻隱之心維繫雙方的關係,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預感到西北可能出現的危險,寧毅曾請秦紹謙修書一封,送去給种師道,希望他能以西北爲重,若是女真再度南下,西軍就算要出兵,也當留下足夠的兵力,避免西夏想要趁機摸魚。

    事實上,這些事情,种師道不會想不到。

    而在第一次守衛汴梁的過程裏大量折損的種家軍,若想要一方面南下勤王,一方面守好西北,在兵力問題上,也已經成爲一個兩難的抉擇。

    許多時候,天下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的選擇。

    寧毅讓秦紹謙寫這樣一封信,考慮的並不是左右种師道的決定。更多的只能算是表一個態:我雖然殺了皇帝,對西北卻並無惡意。而最近這段時間,竹記的說書人在西北的幾個城池內宣傳並未被種家人高壓遏制,或許就是老人惻隱之心的一部分。

    如果雙方都在這樣和稀泥,持續更長的一段時間,也許就會出現坐下來談判或者合作的機會。但眼下,終究是太快了。

    种師道在汴梁時固然是個慈祥老人,但他鎮守西北這些年,要說殺伐果決的的段數,絕對是最高的。他的惻隱之心或許有,但若覺得他心慈手軟,找上門去,被砍了腦袋送去京城的可能性絕對要高於成爲座上之賓。

    這次女真南來,西軍拔營勤王,留在西北的部隊已經不多。那麼接下來,可能就只有三種走向。第一,希望西軍以薄弱的兵力衆志成城,在渺茫的可能性中咬牙守住西北。第二,秦紹謙去見种師道,希望這位老人家念在秦嗣源、秦紹和的面子上,念在西北的危急形勢上,與武瑞營合作,守住這邊,就算不答應,也希望對方能夠放走秦紹謙。第三,看着。

    但第一種可能性真是太小了。第二種可能性若真實現,當然是最好的,有種家的接納,武瑞營在西北立馬就能站住腳跟。然而……哪裏能天真成這樣。

    寧毅看着這夜裏的雪花,停頓了片刻:“希望種老爺子以西北黎民爲念,與我們合作守城。假設能守得住,此戰之後,種家軍也與謀反無異,汴梁城雖破,武朝卻未亡。把希望寄託在這個上面,不太現實。而且,小蒼河連房子都沒建好,工期本來就喫緊,人手還嫌不夠,過冬都難,我們能撥出多少人去。倘若兩邊稍有嫌隙,以後的日子我們還過不過了……”

    秦紹謙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之所以說出來,在他心中,也是覺得可能性最小的,只是寧毅常常能人所不能,因此說給他聽,碰碰運氣而已:“那……西北的局勢就更麻煩了。”

    “明日開會,再與大家一道商議吧。”

    這是關係到日後走向的大事,兩人通了個氣,秦紹謙方纔離開。院落內外衆人還在談笑。另一側,西瓜與方書常等人說了幾句,接過了她的霸刀盒子背在背上,似要去辦些什麼事情她平日出門,霸刀多由方書常等人幫忙揹着。按照她自己的解釋。是因爲這樣很有派頭見寧毅望過來,她目光平淡,微微偏了偏頭,雪花在她的身上晃了晃,然後她轉身往側面的小路走過去了。

    此時本就是散席的時間,衆人先後離去,西瓜的獨自離開自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不久之後。院落裏的衆人陸陸續續的離去。僕役們收拾東西,檀兒與雲竹坐在房間外的廊道上,看着落雪正在聊天,寧毅來時,檀兒道:“西瓜怎麼一個人就走了。”她雖然頗善精打細算,但對於西瓜直爽的性子,其實挺喜歡的。

    “她也有她的事情要處理吧。”

    寧毅回答一句,在兩人身前蹲了下來。拖起雲竹的手,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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