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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悲悽殺戮 漫長血河(一)(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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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之中,馬車駛過喧鬧的街頭。⊙

    奔跑聲、呼喊聲、哭泣聲都在傳來。這條街道通往北面的城牆,又一隊志願守城的居民在小撥軍隊的帶領下往那邊去了,雪裏的街道邊,有女人孩子正在哭,是家裏人早兩天便死在了城牆上的,這類人現在還並不多,混在喧鬧的聲響裏,引人惻隱,但除了安慰,終究無法說些什麼。

    因爲更多的居民正被髮動起來,往城牆那邊去,偌大的汴梁城,便都被這樣的氛圍籠罩了。

    早些天李綱、秦嗣源等人發動民衆幫忙守城時,有此意願者甚衆,然而當這樣大規模的運作起來時,自然就要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消失的、稱病的、不願意去的,每每令負責者歇斯底里,狂躁不堪。事情真逼到眼前時,各家各戶的妻兒,也未必真願意家中的男人往城牆那邊去了,由此爆發的種種情況,不勝枚舉。

    但好在此次面臨的,真是汴梁居民的切身利益,就算有部分人員不能幫忙,真被髮動起來的居民,數目也是夠多的。

    此次女真大舉攻城,兵力共計五萬餘,而城內負責守城的兵將,則在八萬左右。發動起來,已到城牆下幫忙,又或是在各處待命的民衆,整個數目已達十萬之衆,還有數萬甚至十數萬處於隨時可以動員起來的狀態。

    這樣的龐大的組織力,令得舉城上下都處於狂熱與沸騰當中,無形中,其實也激發了衆人守城的熱血。至少在眼下的短短數日裏,汴梁城中掀起的愛國情緒,已是空前絕後的。如果但從政績來說,任何組織起這種情況的官員。都值得一輩子誇耀了。

    那無名的馬車穿過還在飄雪的城市,進入童貫王府的後門。在這邊,早有一些馬車、官員在院子裏等待了。馬車上的年輕武將下來,走進內院,童貫正在待客,年輕武將通報一聲。隨後過去報告城頭的情況,實際上新的戰況也大同小異,戰事激烈,城頭危急:“……女真人兩度登上城頭,又被打退,但乙六段城頭有大的破損,恐將成爲女真人的全力突破口……”

    此時房間裏的五六人,都稱得上是朝廷大員,或爲武將。或是掌軍權的文官,童貫看着城牆的圖紙推演一番,眉頭緊蹙,又問及城內的狀況。其中一名官員詢問:“……天下精通兵事者,無過於王爺,王爺認爲,這戰事如何。汴梁城,咱們還守得住麼?”

    另一人道:“女真人這次。看來是鐵了心,非要將城池攻破不可啦。”

    “既然發兵攻城。又有哪一次是不想破城的!”童貫看着城牆圖紙,皺了皺眉,他身材魁梧,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而城池攻守,瞬息萬變。女真人鐵了心,我等難道不是鐵了心要將城守住麼!當此危局,只能戮力同心,再不要有愚蠢念頭,汝等回去。速速將家將派出,勿要再有拖延!”

    女真人開始動真格,爲了守城,短短几日內,李綱連守禦皇城的兵力都進行了幾番調動,下方發動居民幫忙,但在其中自然也有差別。普通民衆只能幫忙搬磚燒水、遞送物資,一些鏢局武師,大戶人家的護衛,又或是舞刀弄槍的任俠之輩,組織起來卻可以真的上城頭拼殺。城內的衆多官員自然也被動員起來,要求他們將家中親衛、護院派上城頭。對這類事情,有人欣然答應,有人則找到自己的背景靠山,尋求他們的意見。

    不過,至少在這個時候,城中的大員無論是先前與左右二相和睦的還是不和的,都不敢在這件事上隨便反對了。童貫、蔡京、高俅等人甚至是首先將家將親衛們派出的——雖然只是派出一部分,但無論如何,代表着他們也希望城牆能守住。

    當然,除了派出家將幫忙守城之外,還有許多事情,爲預防着城牆真的被破,是他們在私底下悄悄運作的。

    待到這批官員暫時被打發後,童貫皺着眉頭,再去看那圖紙,手中點了幾點,問旁邊那家將親信:“守城戰況,你覺得如何?”

    那親信沉默片刻,望着童貫:“女真戰意堅決,城池……隨時可能被破。但誠如王爺所說,兩位相爺亦同樣堅決,所以……”

    “城池攻守,若論細部,很多時候無定論可言,考的交戰雙方犯錯和補上錯誤的速度。”童貫摸着地圖,一字一句地說着,“眼前一戰,自三日前,便一直處於危局。女真是要在強攻中找我方錯處,他們每次登城,皆是找到了錯處,二十二那日下午,最爲危急,然則李綱、种師道都極爲堅決,在女真將錯誤擴大前,以人命填回去了。此後數次登城,皆是如此,若非我方戰意堅決,不論哪一次,都可能城破人亡,女真人當初半日陷上京,便是因爲一個這樣的錯,往往只是幾十人登上城頭,守方意志弱了點,補得慢了點,那就是舉城俱亡。”

    童貫眼下是武朝軍方地位最高之人,在許多人眼中,也是最會打仗之人。他的教導在外界不知道多少錢都要不來,那親信認真地聽着。

    童貫頓了頓:“只是,能被頻頻逼出這樣的錯誤,也說明我方守城狀況,已經踩在了隨時可破的線上。李、種二人可以補上一百次,只需一次動作慢了,汴梁便再無幸理。這樣的狀況,細部上已無從推測,因此,方纔他們問城池是否能守住,我也答不出來。”

    他說到這裏,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右相厲害啊……秦嗣源此人,若非黑水之盟,壓了他數年,如今我朝戰事,恐怕不至於如此窘迫了。這三日時間,他源源不斷地調動人上城,令城池北段,隨時隨地都有充足的物資,纔是這些錯處能及時補上的真正原因,若非有他在背後掌舵。這些人就算髮動起來了,也不知該去哪裏,人死了、重傷了,也不能及時撤回,反而在城頭上佔了位置,如此。怕是城池早破了。李綱、种師道就算要動起來,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右相……”那親信道,“他在民間,聲望卻並無李相、種帥等人隆重……”

    “他是務實之人,有才名,卻難有清名。”童貫看了他一眼,“何況黑水之盟後,他空置數年,揹負罵名。復起之後。又遇上北伐種種事情,他爲此所累,欲做實事,有時候不得不劍走偏鋒,官員視其爲酷吏,民衆皆是愚昧鄉愿之輩,又懂些什麼。唉,早數年間。他若專心經營官身,不去碰黑水之盟的爛攤子。如今朝堂上,能與蔡太師分庭抗禮的,便是他了。”

    他的手在圖紙上揮了揮,有些感嘆:“若真是如此,我揮師北伐,要順利得多。也不至如今這般窘迫……”

    這樣的感慨自然有馬後炮的嫌疑,也不是那親信可以插嘴的範疇。過得片刻,童貫吩咐一番,又將其派去城頭,隨時盯着戰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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