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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一七章 冰與火之歌(五)(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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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一的這個下午,寧毅與完顏宗翰碰面過後的獅嶺前方,風走得不緊不慢。

    陣地前方的小木棚裏,偶爾有雙方的人過去,傳遞互相的意志,進行初步的談判。負責交談的一邊是高慶裔、一邊是林丘,距離寧毅揚言要宰掉斜保的時間點大概有一個小時,女真一方面正拼盡全力地提出條件、做出威脅、恐嚇,甚至擺出玉碎的姿態,試圖將斜保挽救下來。

    甚至於在只有雙方兩人的情況下,高慶裔還試圖與林丘攀談,先是試探對方的家境情況,後又試探性地許諾以重利,試圖讓對方釋出某些底限的信息,但林丘不爲所動。

    “我的家人,大多死於中原淪陷後的動亂之中,這筆賬記在你們女真人頭上,不算冤枉。眼下我還有個姐姐,瞎了一隻眼睛,高將軍有興趣,可以派人去殺了她。”

    代替寧毅談判的林丘坐在那兒,面對着高慶裔,語氣平靜而冰冷。高慶裔便知道,對這人一切威脅或利誘都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中原淪陷後的十餘年,大部分中原人都與女真充滿了刻骨銘心的血仇。這樣的仇恨是話術與詭辯所不能及的,十餘年來,女真一方見慣了面前敵人的怯弱,但對於黑旗,這一套便統統都行不通了。

    若然面對的是武朝的其它勢力,高慶裔還能憑藉對方的心虛或是不堅定,以難以抗拒的巨大利益換取偶然落在對方手上的人質。但在黑旗面前,女真人能夠提供的利益毫無意義。

    這幫人在舉世皆敵的時候就能夠扔出“凜凜人如在,誰雲漢已亡”這種充滿絕筆味道的句子,寧毅十年前能夠在西北斬殺婁室,能夠在幾乎是絕境的延州城頭斬殺辭不失,到得眼下,他說會打爆完顏斜保的人頭,就能打爆斜保的人頭。

    “中原陷落,你我雙方爲敵十餘年,我大金抓的,不止是眼前的這點俘虜,在我大金境內依然有你黑旗的成員,又或是武朝的英雄、家眷,但凡你們能夠提出名字的皆可交換,抑或是將來由我方提出一份名單,用以交換斜保。”

    女真大營方面一番合計,最終又由高慶裔提出了這份建議:“我知此事若要進行,必然曠日持久,但只須留下斜保性命,以他與大帥的關係,我方無事不可商量。何必非在今日殺了他此事你不能決定,望轉達寧毅,由他再做決斷。”

    陣地前方傳令兵來來去去,各式各樣的提議與迴應也來來去去,女真大營內的衆人並未浪費這氣氛壓抑的一個時辰,一方面衆人在提出種種可能讓黑旗心動的條件甚至於將可能有價值的華夏軍俘虜名單迅速地回憶起來,送去陣地前方給高慶裔作爲籌碼;另一方面,營地內部的各種訊息,也一刻不停地往周圍發出。

    宗翰站在營帳前方,遠遠地看着對面那高臺之上的身影,陰霾的天色下,參差的白髮在空中舞動。

    時間正一分一秒地逼近酉時。

    華夏軍營地之中,亦有一隊又一隊的傳令兵從後方而出,奔向仍舊疲倦的各個華夏軍部隊。

    “告訴高慶裔,沒得商量。”

    有第六份協商的提議傳來,寧毅聽完之後,做出了這樣的回答,隨後吩咐參謀部衆人:“接下來對面所有的提議,都照此迴應。”

    “是不是讓他們不必再將提議傳回來”

    “當然有必要傳回來。”從座位上起來的寧毅披上了大衣,“傳訊的本身就是一種試探,爲了救斜保,女真人方面提出的籌碼,不是還有不少我們不知道的情況嗎。另外,也該給他們一點希望。”

    他說着,從房間裏出去了。

    沿着戰場間的道路穿過山崗,穿過嚴陣以待的華夏軍陣地,寧毅沿着階梯踏上簡易的木臺。斜保正被押在上頭,他滿臉是血,口中缺了幾顆牙齒,眼角也被打破了,正被綁在臺子上跪着。斜保是塊頭極大的北方漢子,縱然被打得狼狽,此時目視前方,其實也有一股剛烈悲壯之氣在。

    陣地的那邊,其實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女真大帳前的身影,完顏宗翰在那邊看着自己的兒子,斜保在這裏看着自己的父親。

    寧毅站在一旁,也遠遠地看了片刻,隨後嘆了口氣。

    “是啊,戰爭這種事情,真是殘酷誰說不是呢。”

    他說着,掏出一塊手帕來,很是敷衍地擦了擦斜保眼角的鮮血,然後將手帕扔掉了。女真營地那邊正在傳出一片大的動靜來,寧毅拿了個木架子,在一旁坐下。

    “你們那邊提了很多交換的條件,希望把你換回來,你的兄長正在調兵遣將,想要正面殺過來救你,你的父親,也希望這樣的威懾能有效果,但他們也知道,殺過來就是送死。”

    木臺下方,兵戈肅殺,華夏軍也早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並沒有因爲對方可能是虛張聲勢而掉以輕心。

    斜保扭頭望向寧毅,寧毅將堵住他嘴的布條扯掉了,斜保才操着並不熟練的漢話道:“大金,會爲我報仇的。”

    寧毅搖了搖頭:“擺在你們面前的最大問題,是怎麼從這座山裏跑回去。勞師遠征,深入敵人腹地,再往前走,你們回不去了,我今天在你父兄面前殺了你,你的父兄卻只能選擇後撤,接下來,女真人的士氣會一落千丈,一個不好,你們都很難退回黃明縣和雨水溪。”

    斜保的目光微微的愣了愣,他被押上這高臺,對於接下來的命運,或許有所想象,但寧毅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將死的事實,多少還是對他造成了一些衝擊。過得片刻,他哈哈笑了起來。

    寧毅目光淡漠,他拿起望遠鏡望着前方,沒有理會斜保此時的大笑。只聽斜保笑了一陣,說道:“好,你要殺我,好斜保輕敵冒進,損兵折將鑄下大錯,正該以死謝罪,寧毅你別忘了我大金基業是在何等弱勢的情況下殺出來的正好用我一人之血,振奮我大金的士氣,破釜沉舟哀兵必勝,我在九泉之下等你”

    “不要動不動就說什麼哀兵。”寧毅放下望遠鏡,“所謂哀兵必勝,是讓所有的士兵明白,自己處於劣勢,而且不拼命只會更慘纔會出現的事情。你們昨天還覺得老子天下第一,搶錢搶糧搶女人要回去享受,你帶着三萬大軍要過來殺了我,今天忽然就說你們不是天下第一了,而且要成哀兵。哀你母親,把這個事情說出來,大家不炸營逃跑就怪了。”

    “望遠橋之戰,三萬人一戰盡墨,你們正面已經沒有機會了,但眼下知道這一點的,只是你父兄和高層的少數人。你父親是有認清現實的魄力的,會死多少人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當然,我希望你的父兄倒真的能被激起哀兵之志,爲大軍殿後留在這裏,能殺你們一家三口,我心裏就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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