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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三章 洶涌的江河(下)(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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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癡癡呆呆的兄長坐了一會兒,離開這邊院落時,天色更暗了一些,但路邊房舍裏節日的氛圍也愈發濃厚,家家戶戶飄散出祭竈食物的香味。

    坐上馬車,朝如今居住的府邸行駛過去,樓舒婉收拾了短暫的軟弱,只是在距離府邸僅有兩條街道時,又見一行車馬朝這邊過來,一名樣貌端方的中年漢子自馬上下來,朝着這邊揮手,搖停了馬車。

    車駕緩緩地靠在了積雪的路邊,樓舒婉掀開簾子,看着那走過來的中年將軍:“惡虎攔路,什麼事啊,於將軍?”

    “剛從軍營應酬回來,過去找你,見你不在,還以爲你在宮裏過年,想不到這裏遇上了。”

    從前方過來的正是樓舒婉在晉地長久以來的搭檔於玉麟,這位將軍原本在田虎麾下算不得最出色的人物,與樓舒婉最初也不見得對付,只是在當年青木寨一行之後,方纔在田虎麾下與樓舒婉走得近了些,後來兩人結成同盟,到覆滅田虎的事變當中,他已經成爲樓舒婉最堅定的盟友。

    此後又是數年時間,在晉地對抗女真人的過程裏提兵馳騁,這位天資算不得一流的將軍如今也已經成爲了晉地實權最高的人物之一,在部分心懷不軌者的眼中,在田實死後,唯他的力量,在晉地政壇能與樓舒婉分庭抗禮,甚至由於他的男子身份,手握兵權,如果他有意,大部分人認爲他會成爲晉地的新君。

    但在這數年的時間裏,樓舒婉與於玉麟一文一武,兩人之間卻從未出現太大的嫌隙。於玉麟似乎對權力並無野心,從未真正挑戰樓舒婉對晉地實質上的指揮,這是晉地政權穩固最重要的理由之一,不少人扼腕之餘,由於無法理解於玉麟的選擇,時不時的也會傳出樓舒婉與他有一腿的新聞。

    而只有極少部分的人能夠知道,於玉麟的安分實質上來自於當年呂梁山一行時種下的陰影,在當時見識過樓舒婉與那名霸道商人之間的亂七八糟後,華夏軍越是打得兇狠,他與樓舒婉之間的同盟便越是牢固。也是由於這樣的認知,此後資質不高原本成就會有限的他終於穿過無數的風浪,甚至經歷女真兵禍的洗刷,成爲所有人眼中的一方梟雄。

    這一刻,如今晉地的兩名實權掌舵人便在街頭相遇。樓舒婉從車上下來:“今天這麼大的日子,於將軍不快些回去準備,找我幹什麼?”

    於玉麟朝着前方攤了攤手,兩人沿着積雪的道路緩緩前行:“同殿爲官,搭檔一場,這不是怕你今天太閒,想過來邀你回家慶賀嘛。”

    此時的習俗,男不拜月,女不祭竈,竈王爺是是陽屬的神明,而女子屬陰,因此七夕時男子不拜嫦娥,小年上女子不拜竈君。此時作爲孤身一人的樓舒婉,固然位高權重,但年關時尚能慶賀,小年卻多少是有些孤獨的,他此時過來,便恰恰是考慮到了這點。

    樓舒婉卻是微微的笑了笑:“小年團聚,這等時節,於將軍邀我回家,莫非是看上我這寡婦了不成?”

    “那倒是不敢,於某不才,但家中尚有嬌妻美妾,等着糟蹋的丫鬟也有一堆,找了女相你進門,她們活不下去,一個個死了,傷陰德啊。”

    “在你眼中,妾身有這麼不識大體嗎?”

    “女相自然是識大體的,只是到時候她們不死,是她們不識大體。所以……今日就當你我手足,上門聚一聚,及時行樂,如何?”

    兩人搭檔的時日已久,樓舒婉偶爾玩笑,於玉麟也都能隨意招架,眼下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頓:

    “過去幾年,過得不易,今年說起晉地這攤子的事情,家家戶戶都喘了一口氣,你看這小年,千家萬戶都有了些餘糧,我去軍營之中,也都說這日子終於有了些盼頭。這兩年你是管家的人,說白了,開源節流,拉攏各地商賈重建威勝、又拉着西南入夥,新建東城,這些都是你的功勞,這都過年了,放輕鬆些吧,到我家祭竈,我代晉地百姓謝謝你。”

    “這個時候去到你家,明天晉地就要傳我是你的外室,要謝謝我,怎麼不是你去我家祭竈。”

    “你要是敢說這個話,我待會拖家帶口過去?”

    “……我真該點點頭,看你下不來臺。”

    樓舒婉白他一眼,隨後兩人都笑了起來。

    過得片刻,於玉麟道:“……其實,我原本以爲你會在宮裏陪善兒過小年。”

    兩人朝前踱步,樓舒婉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我面相刻薄,殺氣太重,跟小孩子處不好,田善怕我,大過年的,放過他們娘倆吧。”

    “……這不該優柔寡斷的時候,你倒是心慈手軟了。”

    “田實做人不錯,要是他活着,晉地少很多事情。”

    “他畢竟是死了,這兩年,雖然人不多,但也有想從孩子身上動歪心思的,你放任自流,將來反而害了他。”

    “我討厭小孩子。”樓舒婉說完這句,沉默了許久,方纔看了看於玉麟,一聲嘆息,“於大哥,我看着田善……喜歡不起來……”

    這一刻,她說的不是政治,而是私人的感受了,於玉麟張了張嘴,目光變得有些複雜。樓舒婉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而且,也許是太忙了,我也沒有那麼的時間,敷衍他一個小孩子,跟他拉近關係……有時候我看見他怕我的樣子,他們娘倆一邊怕我一邊不得不討好我的樣子,我覺得……噁心。”

    “算了,多大的事呢……”於玉麟便也嘆了口氣,“才六歲的年紀,想要被人扯虎皮做大旗,也得等些年份……過兩年局勢穩定了,想想怎麼安排,送他們離開吧。保田實一道香火。”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真不去我家?”

    “其實早就打算好了,有個地方去。”

    “……嗯?”

    “原本打算晚上去,但既然遇上了,時間還早,一起去吧。”樓舒婉看了看於玉麟,笑道,“保你晚飯能回家。”

    “……哪裏?”

    樓舒婉擡了擡頭。

    “天極宮。”

    “……”

    於玉麟略微沉默,隨後點頭:“走。”

    他話語乾脆,來時是騎馬,此時上了樓舒婉的馬車,倒是將對方的馬車伕趕到了一旁,揮鞭駕車往前,一行的車駕穿過冰雪的城池,朝着這城市的高處過去。

    天極宮本就在威勝最高的地方,此時已經是一片廢墟了,但在廢墟的前方,一片能夠看到城市景緻的地方,則用宮殿的廢料建起了一座小小的碑林。這是按照西南的創意建起的烈士陵墓,田實的墓碑是陵墓前最大的一塊,此外還有衆多犧牲者的衣冠冢林立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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