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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九八章 時維揚的世界(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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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哪裏……”

    深秋的茶樓之上,時維揚柔和的聲音正在響。一些身負刀槍的人從下方上來,看似隨意地靠近了部分仍在喝茶的客人,拍拍他們的肩膀,在禮貌地放下銀兩後,攤手且微笑地示意對方離開,一些客人疑惑地打量周圍的狀況,隨後陸續起身,朝樓下走去,有幾人也在離開前,朝嚴雲芝那邊打量了幾眼,但終究不會有人說出話來。

    大小規模的江湖仇殺,在此刻的江寧城,也算不得太過稀罕的事情,樓下的大廳仍在喧囂,街道上的熱鬧依舊,深秋的菊花盛放成金黃。嚴雲芝看着離開的人,也看看樓下的街道上的狀況,視野之中,一道身影拿起一張漁網扔向街道對面的人,被街對面的漢子伸手接住了,更多的人已經形成包圍圈。

    她緩緩地吸入空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爲了……”時維揚亦是緩慢地開口,“……走到這一步,你可知道,時家……動用了多少的人,做了多少的事情,花了多少的銀子,就爲了……彌補我的,一時魯莽。”

    嚴雲芝微微蹙起眉頭。她看見時維揚的雙手手指在桌面上點了一下,隨後雙手按上桌面,站了起來。

    “嚴家妹子,你可知道,我時家本就不是什麼高門大戶。靖平之前,家父只是在北地綠林間跑生意的小鏢頭,武朝南遷十年,家中因時應勢,攢下一些小本錢,也是因爲家父在這十年間積累起一些人脈,遂有最近兩年的公平黨之興……”

    嚴雲芝在茶樓窗口的欄杆旁站着,時維揚緩緩說話,也朝那窗口靠了過去,他的手指有微微的顫抖,點在欄杆上。。

    “我知道,嚴家也是一般的處境,伯父泰威公與嚴家的幾位老英雄當年在汴梁遊歷,得過周老英雄的一番指點,但說到底,不過是御拳館的外門弟子。倘若不是女真南下,天地翻覆,你家習武,我家走鏢,也做不到今天的一番事業。”

    時維揚的目光望向嚴雲芝,似乎要往前走過來,嚴雲芝擡了擡手中的短劍:“你想說什麼?”

    時維揚笑着舉起雙手,退後一步:“維揚想說,在此之前,你我或許都不曾見過太大的世面,我雖有父輩照拂,一時間得以在衆人的眼前露臉,但說到底,不過是一介紈絝子弟,這幾日得吳琛南吳兄弟點醒,維揚悚然而驚,也因此細細反省了之前的一些作爲。嚴家妹子,我當日酒後孟浪無行,做出了……極爲淺薄之事,令你生氣,這裏便正式的給你賠不是了。”

    他正式地說完這句,雙手抱拳,重重地向嚴雲芝作了一揖。嚴雲芝的目光微微的迷惑,對於時維揚這般做派,一時間幾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吸了一口氣,遲疑了好一陣,方纔望了望周圍街面上的佈置。

    “你……向我道歉,這便是……你道歉的態度?”

    “什麼?”時維揚直起身來,看見嚴雲芝的目光,方纔轉頭望街面上也掃了一眼,他的目光平靜,“這些人,自然是防止嚴家妹子裏再一次跑掉的。”

    “所以,你與人道歉……是絕不許人拒絕的?”

    嚴雲芝擡起短劍,微微冷笑,時維揚卻是認真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將身體轉向街道,雙手在欄杆上按了按。

    “嚴家妹子。”他道,“維揚跟你道歉,是因爲最近幾日,我已經反省自己的作爲,實在有些不對,但是我方纔也說了,嚴家的狀況,與我時家也是類似,時維揚之前孟浪淺薄,但嚴家妹子,你有想過,你是什麼人?來到江寧,是要幹什麼的嗎?”

    他手指在欄杆上點了幾下,目光望向前方:“……你是嚴家的千金,不遠千里過來,是要與我時家聯姻的。所謂聯姻,是時家與嚴家的聯手,不說時家在江南的百萬之衆,此事光是關係到你嚴家堡的,也有成百上千人之衆,嚴家妹子,此事就關係到你我二人嗎?”

    他微微泛紅的目光望向嚴雲芝:“我方纔說了,你可知道,爲了將事情推到這一步,我們冒了多少的險做了多少的事,出動多少的人,花了多少的銀子。今日我跟你道歉,你扭頭走了,你知道,接下來要有多少事情被耽擱,有多少人要因此出事?”

    深秋的陽光之中,時維揚的話語平靜,卻是擲地有聲,嚴雲芝沒有說話,時維揚頓了頓。

    “……我知道,當日你偷偷的跑掉,隨後時家仍舊給了你們嚴家禮遇,在你們看來,這或許是鬆了口氣,也或許是佔了個便宜,你不用成親,我時家答應給你的生意仍舊會做。可是……這樣的生意,你覺得長久得了嗎?”

    “……嚴家妹子,你有沒有想過,吃了啞巴虧的時家,遲早都可能找回這個場子來?”

    “……嚴家妹子,你有沒有想過,到嚴家時家再起摩擦的那一天,你我不在中間,卻又有了今日江寧的芥蒂,到時候喫虧的是誰?”

    “……嚴家妹子,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有一天,因爲你的一時衝動,你嚴家的人要受多少的苦!喫多少的虧!?”

    他的巴掌,嘭的拍在了欄杆上。

    秋日的陽光肅殺,路上有行人疑惑地擡頭朝這邊望來,欄杆邊上,嚴雲芝沒有說話,時維揚也沉默片刻,感受着這一刻的氣息。

    過得一陣,他輕聲道:“嚴家妹子,你十五歲殺金狗,我敬你是巾幗英雄,叫他們過來,一是爲我着想,二也是爲你着想,事情關係到你我兩家的將來,任性不得,你便是隻考慮你嚴家的事情,也該有所擔當纔是。你看,你沒有話說,是因爲你知道,我是對的……”

    他伸手點了點自己,便要向嚴雲芝靠近,待到嚴雲芝再次提起短劍,纔有些嘆息地搖頭。嚴雲芝盯着他,片刻方纔道:“我的……我的表兄呢?他爲什麼幫你?”

    “……我差點忘了這一茬。”嚴雲芝說起這事,時維揚的臉上倒是微微笑起來,隨後揮了揮手,“帶他出來。”

    茶樓之上,一間側門打開了,過得片刻,有人從那裏頭被拖出來,那是一道渾身是血的身影,一片頭皮被削掉了,身上滿是經受拷打的痕跡,看到這人的右臂時,嚴雲芝陡然捂住了嘴,腹中翻滾起來。這一刻,她並非是被血腥味所震懾,更因爲地上的男子乃是她自幼便已熟識的親朋,他的右手上綁了繃帶,卻是明顯地短了一截——他的右手被砍掉了。

    “不要誤會,表兄他爲人很硬,實在是熬了很久,纔出賣你的……”

    ……

    秋風肅殺,陽光傾瀉。

    茶樓上下,喝茶的客人慢慢的似乎都已經離開了,耳朵裏隱約能夠聽到有人關上門板的身影,血腥的氣味當中,嚴雲芝看見地上的男子正在微微抽動。時維揚平靜的聲音響在耳邊,輕聲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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