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羣的反應在顧斐的預料之中。
顧斐忽然問了句:“你難道不恨徐家嗎?”
夏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我調查過你家的事情,你原本有個雙胞胎妹妹,名叫夏琳,她在三年前上吊自殺了,你想知道她爲什麼會自殺嗎?”
提及妹妹,夏羣的表情立刻就變了。
他的嘴皮子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顧斐看着他:“看你的樣子,你似乎知道些一些隱情?”
夏羣認識不吭聲。
顧斐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是雙胞胎兄妹,關係非常親密,她身上發生的事情,你怎麼可能完全不知情呢?”
夏羣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顧斐說一邊觀察他的反應,一邊說道:“我知道害死夏琳的人是誰,那人跟徐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你只要幫我告發徐一知,我就能幫你妹妹討回個公道。”
夏羣仍是不說話。
顧斐也不催促他,就這麼做安靜地等着。
良久,才聽到夏羣擡起頭,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他啞着嗓子說道:“她都已經死了,就算給她討回公道又能怎麼樣?人死又不能復生。”
顧斐反問:“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夏羣怎麼可能不想報仇?
這三年來,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給妹妹報仇。
可是他太弱了,即便害死妹妹的混蛋站在他面前,他也什麼都做不了。
顧斐說:“我可以給你一天時間回去好好考慮,等你考慮好了,可以來北鎮撫司找我。”
隨後他便讓人將夏羣送了出去。
在夏羣走到門口時,忽然聽到顧斐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身上的玉佩不錯。”
夏羣下意識摸了下身上的麒麟玉佩,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目光一暗,然後邁步走了出去。
離開北鎮撫司,他捂着劇痛不已的右臂,臉色煞白如紙,他沒有去看那些從身邊經過的公共驢車,而是選擇一個人默默地徒步走回去。
他和妹妹是雙胞胎,他因爲比妹妹早出生了一刻鐘,所以他是哥哥,而夏琳只能是妹妹。
夏琳從小就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家裏人都很喜歡她,夏羣以兄長自居,對她也是頗多照顧,經常帶着她在家裏瘋玩。
後來年紀漸大,夏琳開始學習女紅,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肆意玩鬧。
夏羣要去國子監上學,經常是早出晚歸。
兄妹兩個相處的時間變少了。
直到有一天,夏羣回家的時候,發覺家中氣氛不對勁,下人們全都一副哭喪臉,像是家裏發生了什麼非常不好的事情。
他有種不安的感覺,在家裏到處找爹孃和妹妹。
在靠近妹妹閨房的時候,他聽到了爹孃的哭聲,那哭聲聽得人無比揪心。
夏羣心裏越來越不安,他推門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牀上的妹妹。
她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臉色蒼白髮灰。
父母坐在旁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口中不斷呼喊我的兒啊!
夏羣抱着最後一絲僥倖問道:“爹,娘,阿琳這是生病了嗎?”
夏父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沙啞的說道:“阿琳在屋裏上吊了,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沒氣了。”
夏羣如遭雷劈,站都站不穩,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睜大眼睛看着牀上的妹妹,顫抖着聲音喊了兩聲阿琳,沒有得到迴應,他再也忍不住,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
他怎麼都想不通,妹妹好端端的爲何會自尋短見?
他問爹孃,爹孃都說不知道。
家裏下人也是一問三不知。
夏羣無比後悔,自己平時爲什麼不多關心一下妹妹?若他能多關心一點,興許妹妹就不會想不開自尋短見。
由於夏琳還未及笄,又沒嫁人,這個年紀死了算是早夭,喪事一切從簡。
棺材在後院裏面放了一夜,請和尚來家裏唸了一宿的經,第二天天剛亮,夏家的下人們便將棺木從後門擡了出去。
夏父和夏母是長輩,不能給小輩送葬,只能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看着棺材被擡走。
在夏琳被下葬後的第七天,也就是頭七那天,夏羣半夜睡不着,即便距離妹妹的死已經過去七天了,他心裏還是難受得厲害。
他沒讓小廝跟隨,獨自出門去後院逛逛,想透透氣,卻不料撞見了悄悄在給夏琳燒紙錢的夏母。
喪女之痛讓夏母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不定。
她見到夏羣的時候,還以爲是閨女來了,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阿琳!
夏羣無奈說道:“娘,是我。”
夏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認錯人了。
她又低下頭去,繼續燒紙錢,燒着燒着就哭了起來。
夏羣安慰道:“別難過了,您還有我呢。”
夏母一邊哭一邊說:“我太沒用了,明知道閨女受了委屈,卻沒辦法幫她討回公道,只能任由她不明不白地死去,嗚嗚嗚!”
夏羣察覺到她這話不對勁,趕緊追問原因。
興許是因爲那些話在心裏憋得太久了,幾乎都快把夏母給逼瘋了,再一想到面前的人是自己親兒子,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一下子沒能忍住,把那個藏在心裏的祕密說了出來。
這一切還得從七日天說起。
那時候的夏父去寺中請和尚回來給閨女超度,夏羣也出去訂購棺材了,夏母一個人待在屋裏哭了許久。
她一想到閨女明兒就要下葬了,以後永遠都無法再見到閨女,心裏越發不捨,便又一個人去了閨女的房間,想給閨女重新梳妝打扮一番,好讓她能夠走得體面些。
在給夏琳換衣服的時候,夏母意外發現閨女身上有好多掐痕和咬痕,尤其是胸口和大腿上面,好幾處都被咬出血了。
夏母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這些傷痕是怎麼弄出來的。
她被嚇壞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等夏父回來後,她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了夏父。
夏父也是無比震驚。
夫妻兩個人商量了半宿,最後還是選擇什麼都不說,默默地把閨女給安葬了。
閨女身上那些傷痕在夏母心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陰影,她幾乎每晚都在做噩夢,夢見閨女被欺辱,哭着喊爹孃救命。
夏母捂住臉大哭:“我太沒用了,明知道阿琳死得冤枉,可我卻什麼都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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