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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喧囂(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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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草低見牛羊。

    此時的後套地區是真真切切被黃河給套住的……大河來到幾字形的左上角處,忽然一分爲二,一路沿着幾字形的傳統河道轉彎,另一路卻選擇繼續向北,遇到陰山方纔改道,並沿陰山行進直到順山勢南返,與分支合二爲一,然後繼續奔涌。

    此處的河流寬闊達數千步,且水勢緩慢,極易引水灌溉,加上陰山遮蔽風雪,使此地可耕可牧,塞上江南絕非浪語。

    而此時,夏日暑中,此地竟然又讓人覺得有些氣候舒爽,卻只能歸功於此地豐沛的水量與偏北的位置了。

    “真真是天賜福地。”

    上午時分,兀剌海城東南面十三四里的地方,完顏兀朮立馬於一個山坡上,看了許久周邊風景後,方纔一聲感慨。“誰能想到,這般位置竟有這般風貌?之前俺只是以爲此地只是地理緊要罷了。”

    旁邊隨行的瘸子萬戶完顏突合速回頭看了看周邊,無奈之下,只能硬着頭皮接話:“魏王說的對,真就是個好地方,比咱們老家強多了。”

    兀朮微微頷首,沒有繼續接話……因爲他心裏非常清楚,突合速根本不是那種能說話的人,也根本不能理解自己心中對河山瑰麗的這種由衷讚歎。當然,他也沒有駁斥與奚落對方,因爲他知道,這種感觸是很私人的東西,別人沒有義務與他產生共鳴。

    實際上,便是兀朮自己也是從淮上那次雪夜橫渡開始,纔有了些許爲河山感慨的心態,但也只是醉意朦朧中的一閃而過。不過,也就是從淮上以後,隨着他經歷的挫折、困境越多,這種對自然風光的沉醉與欣賞? 也就越來越清晰與常見起來。

    待到所謂木蛟渡河之後,兀朮更是有一種錯覺,好像相比較於那些人、那些事? 山川河嶽、風雪雨雷才更值得他親近? 好像挨着這些東西? 才能更加讓他感受到什麼叫做力量與溫柔,大勢與細微,光明與黑暗一般。

    當然了? 這很可能是人受傷後更敏感的緣故。

    身體創傷也罷? 心理創傷也好,很多戰場上受挫或者負傷以後的人,都會變得敏感? 各種意義上的敏感。

    比如兀朮的三兄完顏訛裏朵? 就越來越信佛? 比如完顏婁室後期? 身體全是傷? 就對天氣變化敏感到不行?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兀朮很可能也是捱了那一刀後,忽然便開啓了新世界的大門多一些。

    閒話少提,兀朮感慨完畢,瞅着時間? 便繼續往西而行? 其中? 阿大阿二自引兩百甲騎分左右在前? 而突合速以及跟在後方的七八百甲騎則隨兀朮本人緩緩而動。

    他們此行不是來看風景的,也不是來偵查兀剌海城的,而是根據前日談妥的條件來與克烈部頭人忽兒札胡思見面的。

    克烈部是可敦城旁邊最大的蒙兀部落? 而忽兒札胡思當日正是因爲得到了控制可敦城的許諾,接受了耶律燕山的請託,同時邀請了反金情緒極高的合不勒汗一起出兵進入了後套。

    但說實話,此番作戰至此,全程都不是很順利。首先,主要是因爲西夏在陰山的守將李良輔非常具有韌性,此人佈置兵力妥當,死死控制住各個堡壘與兀剌海城,而蒙兀人懼怕傷亡,只是與李良輔保持纏鬥而已。

    但是,忽然間,事情就發生了天大的逆轉。

    西夏皇帝來了,契丹大軍來了,然後女真大軍也來了,於是西夏皇帝又被李良輔保護着逃跑了。

    這個時候,戰爭的劇烈程度也隨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女真人和重新鼓起戰鬥勇氣的契丹人用鐵與血讓剛剛纔在草原上有些氣候的蒙兀人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戰爭。

    原來一支軍隊居然可以有這麼多鐵甲?

    原來沒有具體戰利品也可以催動一場場戰鬥?

    原來打仗居然可以這般拋灑勇士與牲畜?

    短短半個月內,蒙兀人遭遇到的傷亡就可能超過了他們一年內在草原上互相劫掠造成的死傷,這個時候,蒙兀人兩大首領,合不勒汗與忽兒札胡思都是想一走了之的。

    但偏偏又無法輕易撤離。

    因爲耶律大石不讓他們走,他們走了,本就喫力的契丹人如何能抵擋女真人的如狼似虎?實際上,北面扼守陰山出入口的兀剌海城被耶律大石親自控制住,就是存了控制蒙兀人歸路的意思。

    而也正是因爲如此,完顏兀朮才終於用允許蒙兀人從東面離開河套爲條件,說動了忽兒札胡思。至於合不勒汗,他所屬的乞顏部地盤偏東,直接受到女真人壓迫與影響,而且還被東面諸族推舉爲汗,與女真人敵對許久,所以到底是不願意輕易就跟女真人走一路,更不敢接受這種在女真人監視下渡河的條件。

    但即便只是忽兒札胡思倒戈,也足以動搖契丹人的作戰勇氣了。

    於是這一日,兀朮決定親自來一趟,與忽兒札胡思在兀剌海城的南邊會盟……這裏距離克烈部原本在兀剌海城西南方的營地很近,也距離兀剌海城很近……某種意義上來說,兀朮很有種。

    當然了,完顏拔離速親自率兩萬大軍在更東南方向藉着長草與樹木的遮蔽尾隨在後,準備釣魚執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地點是事先就定好的,兩個小坡,中間有一處勉強算是谷底的地方,正適合會盟。

    中午時分,兀朮率衆抵達東面的小坡的北面,又稍作等候,眼看着太陽抵達了正南方,方纔登上小坡,然後如約打起了自己的旗幟……又是一面五色捧日旗。

    其實,這面旗幟在中國歷史上非常常見,宋遼兩國都有,女真人一開始並不曉得其中什麼五德捧日代表聖君的含義,只是在戰場上看到無論宋遼,這種旗幟的地位都遠高於其他旗幟,便乾脆拿來使用,如今征戰二十年,此旗自然也在女真內部有了自己的特定含義,那就是代表了女真行軍主帥的地位。

    等了一陣子,對面小坡上卻並沒有旗幟的出現,也沒有人出來給個說法,事情似乎有些異樣。

    完顏兀朮與突合速對視一眼,全都泰然……很顯然,他們固然想與克烈部會盟,可若是克烈部耍滑,勾搭了耶律大石來圍他們,那就更好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兀朮沒有看到克烈部的人,也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埋伏,甚至一點多餘的動靜都沒有,連遠處的兀剌海城都有些安安靜靜……非要說有什麼反常,那隻能是今日的風兒未免有些喧囂。

    夏風越過寬闊達數裏的黃河河面,早已經變得涼爽,卻又在阻攔南北的陰山下被迫止住,以至於風浪在山下反覆折蕩,將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蒙兀人營地與契丹人營地的動靜都能遠遠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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