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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色彩(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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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宋官家越過橫山,尚未抵達宥州的時候,一場戰役忽然就要在西夏最重要的兩個城市之間,具體來說就是興慶府與靈州之間的黃河西岸地區,正式爆發了。

    作戰雙方,一方是宋軍御營前軍、中軍、騎軍構成的宋軍三萬御營主力,輔佐以部分新降服的党項蕃騎。

    主帥爲御營前軍都統岳飛,主要將領有曲端、王德、劉錡、李世輔、張景、喬仲福、傅選、傅慶、張中彥、張中孚、張憲等等宿將。

    諸如郭進、楊再興這種級別的小將是上不了檯面的。

    另一方則是西夏鐵鷂子、潑喜軍、中央侍衛軍、捉生軍混合構成的西夏主力大軍,合計四萬餘。

    其中,主帥是西夏晉王嵬名察哥,監軍爲嵬名仁禮。

    除此之外,還有鐵鷂子大將嵬名移訛,此人與幾十前伏誅的西夏大將嵬名訛移名字恰好反過來,乃是察哥得勢後的年輕宗室大將;還有暫領中央侍衛軍殘部的前洪州守將嵬名雲哥;曾在靖康中率軍攻陷過定邊軍多處城堡的捉生軍大將嵬名遇;曾經出使過大宋數次的老將,潑喜軍督軍嵬名濟。

    而多位宗室之下,免不了有罔氏的罔興捉、菱結氏的菱結正、仁多氏的仁多時泰,包括那日勸嵬名察哥回興慶府的芭裏隴登等等等等……這些人,全都是世襲有大首領身份的党項大族頭人,也是軍隊裏的中堅。

    至於仁禮的兄長,濮王嵬名仁忠,則與逃出來的漢人宰執王樞一起留守靈州府城。一起留守的,還有包括當今西夏太子外公、曹賢妃親父曹老令公在內的許多漢將、漢臣。

    關鍵時刻,党項人還是信不過漢人。

    平心而論,這一戰,來的有些遲了,而且來的很不公平。

    說他遲了,是因爲兩國主力決戰,本該是用來決定勝負的纔對,但此時,西夏首都已失、四塊核心統治區域已經沒了三個,唯一明面上還在的後套地區,估計也快沒了。

    所以這場主力會戰,與其說是一決勝負,倒不如說是西夏人被周邊大國的聯盟、詭計、突襲、背叛等等戰略活動給逼到窮途末路後,不得已用自己最後的一波大本錢來一次死中求活。

    說他不公平,其實也在於此。

    原本應該是西夏人據險而守以逸待勞的,原本應該是宋軍忍耐不住主動冒險出擊的,原本一切都該是好好的……但是,眼下的實際就是,宋軍冷靜的在河對岸分兵諸城把守,等到西夏人被逼無奈,蝟集靈州城下,準備從此處冒險渡河以後,他們方纔從容聚集兵馬,在黃河西岸的某處嚴陣以待。

    黃河太寬了,宋軍的散騎巡視河面不停,西夏人雖然能從河對岸獲知種種情報,卻都只是滯後且混亂的,根本不能做到獲知即時軍情。

    但即便如此,即便西夏人知道這仗不好打,卻還是不得不來,因爲局勢一日比一日壞,察哥沒法拖下去……真要拖下去,大軍怕是要漸漸離散的。

    “宋軍犯了大錯!”

    清早時分,嵬名察哥立馬於黃河畔的渡口旁,朝着周圍軍將肆無忌憚的放聲言道,根本不在意周圍登船士卒的頻頻回顧。“而且是三個大錯……一不該在野地裏與咱們党項人作戰,咱們的鐵鷂子無堅不摧!二不該放棄河防,任由咱們大軍渡河,可見宋軍主帥是個廢物!三不該到現在還攻不下順州,讓章利在河對岸給咱們留下一個根據之地!”

    而言至此處,不待衆將士呼應,嵬名察哥便直接拔出刀來,在空中奮力一揮:“此戰,誓要斬殺岳飛、曲端,奪回興慶府,然後向後套迎回陛下與太子,重立大白高國!”

    周圍軍將聞言,各自拔出腰刀,將白刃舉起,轟然稱是。

    而嵬名察哥說完這話,也是一咬牙,直接收起白刃、翻身下馬,然後與自己的黑牛大纛分開,各自登上了一個羊皮筏子,朝對岸而去。

    主帥親自先登,周圍軍士自然一時士氣大振……渡口處也一時變得順溜起來。

    然而,等到察哥登上羊皮筏子,臉上振奮的神情卻是肉眼可見的暗淡下來——原因再簡單不過,這位西夏主帥自己都知道自己剛剛是在瞎扯淡!

    這番做作,莫說能否讓那些心懷叵測的大頭人稍微改變心意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堪,實際上,自打來到靈州以後,他本人,嵬名察哥,纔是這個西夏殘存集團中信心下降最快的人!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爲他對李乾順不忠心,也不是他不願意爲大白高國奮戰到死,而是這個平日裏貪財好色,跟嵬名仁忠各種不對付的西夏晉王,的的確確是目下西夏人中最有軍事才能、軍事經驗的帥臣。

    話說,歷史上,嵬名察哥奉兄長的命令接手西夏軍隊以後,很早便注意到了西夏軍隊的腐化與墮落。而他在擊敗劉法,聲望達到頂點後,卻依然認爲以往的步跋子戰于山地、鐵鷂子戰於平野的西夏傳統戰術已經落後時代,並一力主張向自己的手下敗將,也就是西軍學習。

    他一開始就認爲,鐵鷂子在平地遇到宋軍的強弓勁孥,步跋子在山區遇到宋軍的重甲長斧,都是自尋死路,之前西夏人能夠偶然擊敗宋軍,全靠宋軍紀律、後勤不足所致,並不是西夏人多麼能打。

    所以,一定要仿效宋軍建立強弓部隊,擴大投射能力。

    對察哥格外信任的李乾順當然從善如流,但是很可惜,西夏國力有限,鐵鷂子只能養那幾千,步跋子也只能養幾千,潑喜軍更是隻有兩百,這種情況下,想要再發展強大弓弩實在是力不從心。到最後,只能讓全軍無論騎步都帶弓而已。但這種弓箭,在重甲部隊面前,又顯得無用。

    然而,嵬名察哥一到靈州便從逃散的人那裏悉心打聽,早就知道對岸那支軍隊披甲率高的驚人,而且軍紀斐然,軍陣嚴明。這種部隊,正是察哥最畏懼的,或者說察哥心裏非常清楚,西夏這種不上不下的主力部隊,怕的就是這種部隊……這不是他現在因爲局勢而畏懼,而是早十幾年前他就畏懼這種部隊了。

    偏偏嵬名仁忠兄弟還一個勁的催促他進軍,好像不進軍他嵬名察哥就是大白高國的罪人一般!

    當然了,不進軍也不行,若是橫山整個陷落,然後對岸唯一殘存據點順州也陷落,那部隊只會自行崩潰,他察哥可就真的是大白高國的罪人了。

    胡思亂想之中,隨着羊皮筏子在淺水區停下,黃河濁浪隨薰風拍輕輕的晃到了筏子上方,盤腿坐在筏子的察哥只覺得胯下一涼,便登時回過神來,然後他戴上頭盔,拉下面罩,直接從筏子上一躍而起,就拔刀蹚水上岸去了。

    而登上岸來,尚未離開河灘區,這位西夏晉王只是擡眼一望,便本能覺得心裏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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