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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虛張(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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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炎六年春發起的這場西北戰役第一階段,大宋佔盡了便宜。

    幾乎所有靖康後被西夏奪走的城寨土地都被有條不紊奪回,延安也漸漸被兩面包住……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爲西夏本身沒法在傳統防線之外做出有效防禦,而與此同時,真正的軍事籌碼擔當者女真人,卻遲遲不能在戰局中承擔重任。

    西夏人怎麼回事?女真人又怎麼回事?說起來再簡單不過了……那就是中世紀軍事上的攻守問題。

    確切來說,是攻與守的成本問題。

    在雙方都有成熟砲兵技術的情況下,還用古代十則圍之之類的言語來做標準未免可笑,但問題在於,即便如此,攻方想擊破守方,也依然需要先形成守方成倍的戰力、民力與後勤儲備優勢,然後才能動手。

    這種情況下,當雙方戰力相差不大的時候,進攻的一方總體來說受挫不免多一些,而防守一方總體而言成功的概率大一些,所謂戰略對峙此時也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而如果對峙的雙方中間還有天然增加軍事成本的地理天險,比如黃河了,黃河了,還有黃河了,那就會更進一步增強這種對峙的格局。

    所以,關鍵不在於完顏兀朮的判斷速度,不在於李乾順的決斷方向,不在於金軍的戰鬥力,也不在於什麼西夏兵馬的數量,更不在於宋軍的處心積慮以及金與西夏被迫應戰後雙方的不協調,而在於戰爭進展到這一年,宋與金-西夏之間重新達成了戰略平衡。

    這個時候,誰放棄防守去進攻,從理論期望上而言,總會顯得有些得不償失。

    當然,這也就產生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一個讓李乾順不停去試探,讓完顏兀朮不斷感到疑慮的的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宋軍又是如何有能力發起攻勢的?哪怕是在黃河另一邊的延安?憑什麼宋人一年之內就儲備了這麼多糧草與軍資軍械?爲什麼趙宋官家這麼決然?

    是堯山之後南方的輕鬆平定與京東的輕鬆收復讓他飄飄然起來,以至於喪失了真正的判斷力?

    如果是這樣,那自然是好事,只是即便如此,也還是那句話,沒人敢賭!

    “咱們沒有那個本事攻過去,最起碼不可能在橫山-延安這個戰場真的搞一場大決戰。”坊州城北的橋山黃帝陵前,望着山陵負手而立的趙玖側耳聽完兩名帥臣的軍情彙總與建議後,直接給出了答案。“因爲此時一旦真的攻進去,最少是十萬人級別的會戰,十萬人的會戰,對方只要堅受兩月不出戰,便足以拖垮咱們的後勤,也自然就不戰而敗了……所以,無令不許隨意擴大戰事規模。”

    專門從東面與北面回來彙報戰況的韓世忠與吳玠對視一眼,只是一起拱手稱是。

    話說,這便是有個皇帝坐鎮的好處了,或者說這就是趙玖雖然不去最前線了但也一定要來戰線後面盯着的緣故了……別把這些‘古之名將’當成什麼小白羊,實際上,若非是他在此,吳玠和韓世忠很可能就會順着這個戰局勢頭直接對延安動手了,宇文虛中根本拉不住他們,胡寅可能會拽住他們,但未必有這麼輕鬆。

    甚至,如果提前預料到胡寅態度的話,這些軍頭甚至會在徵求意見的同時,直接就動手了,屆時造成既定事實,只能讓宇文虛中與胡寅給他們擦屁股。

    但天子在此,他們就不敢這麼做,只能過來先行請示,而且還要湊兩個人一起過來輕視……卻不料,天子只是一句話就能讓他們放棄之前的蠢蠢欲動。

    “但也不能不打……此戰唯一的要害,其實是要確保橫山後面的西夏野戰主力不能回撤。”趙玖轉過身,就在黃帝陵前的臺階上開口。

    “但也不能讓西夏驚惶到舉國動員的地步。”胡寅上前半步,搶在一旁韓世忠應聲之前叉手而對。“放在平日裏,自然巴不得西夏人舉國動員,這樣的話,連着幾次拖也能拖死西夏了……但現在,按照胡侍郎送來的訊息來計算,契丹人三月初派的人回西遼通知耶律大石出兵,那不知道什麼時候三萬契丹大軍就會過來了,那邊纔是真正的關鍵。”

    “不錯。”趙玖背對黃帝陵頷首以對。“西遼纔是關鍵。”

    西遼……知道耶律大石的核心統治區已經轉移到了西域,而且還握有三萬以上的兵力以後,大宋文武不自覺的便改了稱呼,不再是北遼了,也不再是餘孽了,而是用了一個恰如其分的稱呼,也就是西遼了。

    “臣明白了。”韓世忠也即刻應聲。“只要虛張聲勢……”

    “不錯,正是虛張聲勢。”趙玖再度頷首。

    “只是官家。”黃臉的吳玠忽然蹙額插話。“西遼果真可靠嗎?”

    “朕又沒指望一戰滅了西夏。”趙玖也皺起眉頭相對。“只要河西走廊打通便算是成功了。一旦打通河西,一則斷西夏之臂,二則引西遼入局壓住西夏,三則連結西域,使國家不再缺馬……而耶律大石屢敗屢起,凡十數年愈挫愈勇,此等人物以有心算無心,引三萬大軍與鵬舉三萬之衆左右合擊,怎麼可能連空虛的河西六郡都不能取?”

    “臣不是這個意思。”吳玠肅然叉手以對。

    房山之上,趙玖與胡寅、韓世忠幾乎是齊齊一怔,便是在旁侍立的楊沂中,剛剛從京城過來彙報訊息的呂本中等近侍文武也都微微一愣……很顯然,所有人瞬間便明白過來吳玠的暗示了。

    當然了,眼下這個場景,也沒必要暗示。

    “官家。”吳玠見到趙官家醒悟過來,隨即上前半步,嚴肅提醒。“遼人不是易與之輩……臣沒有疑惑耶律大石的才能,也沒有擔心契丹人的戰力,更沒有憂慮區區河西六郡的問題,因爲金人也好、西夏人也罷,便是有諸葛武侯的才智,怕是都在一開始就沒有將西域的契丹人算計進來,此次設謀根本就是咱們握了天機一般,只要在陝北耀武揚威虛張聲勢,便可坐收其利……但是,怕只怕耶律大石與西遼會順利的過了頭!”

    “若過了頭又會如何?”三月暖風之中,趙玖徹底正色起來。

    “臣的意思是,李乾順也已經快五十了,做了四十七八年的國主,還有幾分精明強幹?若是一時反應不及,被遼國騎兵順着河西通道給一路捅到興慶府怎麼辦?”吳玠愈發肅然。“而且,遼國與西夏世代聯姻,金人陰山大勝之前,李乾順更是全然倚仗契丹人,皇后是耶律公主,太子是耶律外孫。故此,西夏國中,不止是党項人中對契丹人多有好感,甚至有跟着耶律公主過來的陪臣至今居高位。到時候……”

    “到時候,耶律大石佔據了興慶府,會不會尾大不掉?”趙玖順着對方的意思說了下去。“會不會仿效當日燕京故事狠咬我們一口,會不會據興靈而成第二個李元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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